【第六章】这地方连呼吸都马虎不得(1/8)

    翌日清晨,卯时未到,吴默默便起身洗漱,若说来丰教之前还存着点恐慌,那她现在的心情倒只剩平静,横竖都得回到以前的日子,乾脆换个心情当来玩的。

    这心念一起,昨日绷得紧紧的神经,今日都松了大半。

    尊者将她们领到学g0ng,虽说众人都称此处为学g0ng,但也不过是桑奇g0ng内的一处院落。院中有数间房间,她们被各自带进去一间房。

    吴默默先前还以为来学g0ng,如上学堂般,一群人一起上课呢,怎料被带进一间很窄小的房间,四周是白se砖瓦砌成的墙壁,与外面相同,悬挂着四se旗,屋内陈设简单,只放了一张蒲团,连个桌子也没有。

    吴默默站在屋子中间,左右瞧不到人影,正在想何时上课的时候,门就被打开,走进一位穿着灰青se衣袍的男子。

    男子阖上门,越过她,直直的站在前方,并示意她坐在蒲团上。

    吴默默坐定後,耐不住好奇心,抬起头看向那男子,与他正巧对上眼,那男子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仰头,愣了一下,便又恢复神情。

    男子没有尊者凌人的气势,眼眸带点温润,说起话来虽缓慢却字句清晰:「盘腿,闭眼。」

    她心里感到奇怪,却还是照着他的话做,闭上眼睛要怎麽上课?

    男子没多说闲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指导着她。

    「双手平伸,手心向上,两拇指指端相拄,右手在上,交互叠放於两腿间。此为定印。」

    「意念放在呼x1,一x1一吐,记住,要慢、长。」

    「太快了,再慢。」

    「呼x1之间要长点,再慢。」

    「慢、长点儿。」

    「哎,怎麽讲不听呢,再慢!」

    「……」

    吴默默跟着那男子的指令,重复做着呼x1这再平常不过的练习。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睁开眼时,就见那男子竟然坐在她对面呼噜大睡起来。

    她眨了眨眼,顿觉身子及脑子清明不少,不知是否照着指令做的关系。她伸手轻轻拍了那男子的肩头,想将他唤醒。

    不过才刚碰上的他的肩,他就像惊弓之鸟般的弹跳起来,吓得吴默默往後倒。

    男子睁大眼睛像看什麽野兽般的惊恐神情,手脚发着抖的也往後退,他喘着气,眼神逐渐不再混浊後,手撑着地板站起身:「你可真把我吓得……以後别随意碰我。」

    吴默默有些歉疚的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奇怪,为何他的反应会那麽大。不过她也没多问,毕竟从小她爹就常对她告诫:多听少说。

    「咳,继续刚才的呼x1,做到熟练为止。」

    她微微愣了下,刚才不是才做完吗,一直做这个能够学到什麽呢?她想着其他人会不会也一样在做同样的事,b起练习这个,她更想阅览群书、学习知识阿!

    一直到晚上,那男子没再出声,好几个时辰过去,她一直做重复的动作,有几次耐不住瞌睡,差点往右倾下,也亏得男子用一长条木板将她敲醒。

    一整天苏恒都没说过话,吴默默没打扰他,各做各的,倒也相安无事,。

    「第四指按住左鼻,右鼻入息,观此息通身右脉,顺至脐眼下四指处,沿左脉向上,此息於左鼻出。」

    她照着苏恒说的做,竟与早上那番胡乱吐纳不一样,闭眼竟浮现自己的身t。r0u身如琉璃般透光,身中有三道光柱并行,但见白光进入身t右侧,沿着右脉走,白光转红,顺行至丹田,待到红光循着左脉於左鼻出时,便倏地成了黑气,如同当时苏恒与古堤尊者打斗之时的黑雾,一缕一缕飘出。

    吴默默顿时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丰教的术法?

    「第四指按住右鼻,由左鼻入息,观与刚才相反的方向。」

    她依样画葫芦,闭眼所见的画面,愈发清晰。

    「松开第四指,左、右鼻同时入息,观此息通左、右脉,至脐眼下四指处,入中脉冲至顶,复折回丹田,顺左、右脉於左、右鼻出。」

    r0u身内的红光与前两次不同,直上头顶处,如盛开之花ba0绽放,随後又沿着中脉往下至丹田,化为黑气从左、右鼻飘出。

    「将这三节吐纳法,重复做三次,是为一遍九重佛风。多做个几次,熟悉单边吐纳,再将手指放开,用意念来控制。期间静心,去除妄念。」

    吴默默不断修习,也忘了时辰,好不容易能够用意念去控制自己的呼x1吐纳时,被周围的声音给扰断思绪,听着才发觉已过了晚饭时间,少nv们都已回房,纷纷站在自己周围,冷言笑话着她。

    「瞧,她坐着也能睡着。」

    「真不知道她白天在做甚,莫不是被尊者叫去做工?」

    「但她这样子,倒有点像在冥思,像格隆在园亭里那样。」

    「怎麽可能,她还没够格修法呢!」

    吴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昨日大家相安无事,不曾找她麻烦,怎料今天却变本加厉,这下可好,她得想想该怎麽应付这些大小姐们。

    她睁开眼,视线也没往她们那边去,迳直走出门外,理都没理她们。果不其然,那些少nv们也没多加纠缠,只道没意思便回自个儿的榻子上去。

    不变应万变,此招甚妙,还真是百用不腻。吴默默绕到放饭的处所,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从前就是这样吗?」苏恒突然问道:「忍得如此窝囊。」

    她拿饭盒的动作顿了顿,打从苏恒进到她脑子里,她就不再乱想什麽了,可说是几乎没再想自个儿的烦恼事了,如今他一问,她倒开始想起从前。是啊,从前的她是怎样的呢?

    她爹告诉她,人必须时时刻刻韬光养晦,即便知晓答案,也绝不可断然出言,她当时却觉得这样很憋闷,谁不想当人中龙凤。她现在想起来,才了解她爹似乎一直都在护着她。锋芒毕露,对她、对整个丞相府都不是件好事。

    若是那时,遇到这些来气的事,她肯定忍不了。何时窝囊成这样的?大概是,看尽人情冷暖,又看见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吧。在她爹失踪後几月,府里来了官差,看看丞相府还有人丁否,待他们看见吴默默时,才满意的点点头。

    当时吴默默一脸傻劲,呆的无害。只因她偷听见那几个官差说了:「别留下祸苗子,上面说了,若有男的,格杀勿论,nv的若有些底子,就送进g0ng中。」她一急,只想着装痴傻,再不济也不会被送进g0ng中吧……只是她以为她会被送到其他的处所当奴役使,没料到朝廷什麽都没提,就让她安稳得过上日子。

    能够保命最要紧,这四年她能忍,再忍个八年、十二年的,也不成问题。

    这些回忆如戏,在她脑海演了一轮,苏恒看了透,也没说话,任她想个畅透。

    这些天他明白她不仅仅是表面上忍,连心里也得憋着,这早晚给憋出病来,可不能让她病了,他还得让她去帮他办事呢。

    吴默默收拾桌子,在外面慢悠悠地晃回寝房,见其他人早已熄灯睡了,便蹑手蹑脚的爬回自己的铺子,盘腿坐着,结着定印後,将九重佛风做个几遍後,稍一吐息後打算歇息。

    她躺在毛毡上,脑子却清明得很,一些睡意也无,便来了孩子心x,在心里问道:「苏恒,你需要睡吗?」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觉得苏恒不似还是夫子时那般严肃,虽说他说话有些直白,此般不饶人,却是让她心安。

    「人有r0u身,才需要睡,我只是意识附在你身上,不休息也无妨。」

    「你说在丰教里,每个人都有阶位,那你又是什麽呢?」她问得莫名来劲。

    脑海没有声音,苏恒像是在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她。

    「我早已被逐出丰教。」

    她有些自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後,便没再扰他,阖上眼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留在她脑海里的苏恒,却没闲功夫休息,这几日都在冥思苦想着,该怎麽回到r0u身。来到吴默默这儿,着实太过蹊跷,他没多久前修成幻身,神识离t也非难事,就这麽一次,竟然卡住了,像是被捆住出不去。

    待到第四日过去,他定要让吴默默将她的包袱倒出来,他不相信找不到症结,估0是什麽法器惹的祸,等知道後,再跟她借来用用。

    第三日清晨,吴默默早早的去了学g0ng,待她坐定後,推门而入的,除了那位格隆以外,还有另个脚步声。

    她带着疑惑的眼神瞟向来人,这人穿的服饰与那位格隆一样,都是灰青se长袍,但多了镶着黑边的绦红坎肩。

    「孚西,你看看就是她,一直教不会,尊者下的旨令,怕是无法达成,我实在想不到法子,只能找你来瞧,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让她先学个半式也成。否则尊者要追究下来,我扛不住啊。」

    「随安,你也会怕呀?」孚西格隆戏谑的看着他。

    随安,随遇而安,还真是名不符实。

    「别损我了,快看看她吧。」

    闻言,孚西才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吴默默低歛着眉眼,藉着眼角余光,见这位格隆,眼神不如随安和气,倒是带着点锐利,似乎无论何事也逃脱不了他的眼。像鹰,将猎物看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就这样被他看着,也够渗人的,时间半刻过去,孚西才收回视线。

    「哎,你别不说话,还有救吗?」

    吴默默斗大汗滴滑下,感情她被当成病入膏肓了?

    「你急什麽呢,随安。瞧你穷紧张的,她不只半式学成,还学得十足十有了。」孚西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你这瞎担忧的x子得改改,别蒙了心眼。」

    她没想到这位格隆一眼就将她看透,不知道待会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什麽?昨个儿是我亲自带她的,她那时连个尾巴也没0上,怎麽现在就会了,孚西,你没唬我吧。」随安睁大眼睛,只差下巴没掉下。

    孚西笑了笑,倚在门柱边:「反正我是不用待着了,剩下的气脉明点,你自己看着教。」语毕,又往她身上瞧了一眼,才走出去。

    吴默默觉得那一眼,看得意味深长,但她却希望永远也别知道,那眼神代表着什麽意思。

    随安走到她跟前,从上瞧到下,也未见任何异样,但孚西说的那麽明确,让他不由自主地重新打量眼前这位小姑娘。

    「九重佛风,当年我也学了半个月有余,难不成你作梦也在练?」随安00下巴,像是自言自语,也没想她回话。「该不会是祖师梦里传承……。」

    「格隆,今日还是要练一样的吗?」吴默默觉得她再不打断他的思绪,他会一直钻葫芦钻到天荒地老。

    随安又再次惊愕到了,不过这会儿却是:「你会讲话?不是哑巴呀。」

    吴默默嘴角一ch0u,真不知道该回什麽好了。

    「会说话就好办啦。哎,你真会了啊?」

    「是,昨日回房後,多练个几回就熟了。」至於是怎麽会的,她可不能说。

    随安思索半晌後,才道:「运个几回瞧瞧。」

    吴默默盘腿坐在地上,照着昨日苏恒说的顺序,做个完整九重佛风。吐气後,脑子又更加清明不少,只是有些地方仍卡着,似是气通不过去般,这让她0不着头绪。

    「倒是有模有样的,老天是不公平,这种好根子怎麽就不分我一点呢,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我也很努力呢。」随安蹲下身来,右手托着下巴,像是想到什麽,又摇了摇头。「倘若……罢了,虽说你是会了,但气却未足,还不能运至下丹田。是不是感觉身子里有些空荡?」

    吴默默有些讶然,立刻点点头,眼神倏忽亮了几许,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随安愣了愣,他带过很多刚进门的弟子,但也从未见过如她这般,迫不急待想要知道答案的人。

    「x1气为入。先将气运至中丹田,等你日後气足後,再降至下丹田,随後摇晃身躯,将气散至中脉,直至四肢,此为住。憋不住了,再将气给冲出来,是为融。」随安讲解道:「你先将此气法练熟,搭着九重佛风一起练,事半功倍。」

    吴默默依言,赶紧盘腿试做一遍,果然气有愈来愈顺的趋势,而後,闭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过两个时辰的练习,她想她现在在水里估计能闷气闷个半刻钟左右了。

    随安站着也是累,索x就坐在她面前,也自个儿打起坐来了。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坐到日落,还是有人敲门後,才让他们停歇。

    随安站起身,按按有些发麻的大腿,开了门让人进来。

    「尊者让姑娘去中堂。」来人是吉索。

    「看来是为了明日的事,你……去吧。」随安挠了挠後脑杓,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吴默默跟着吉索走到中堂,看来像个集会的厅堂。每个人就着垫子席地而坐,而正中间却空着,那座位形如椅子,铺着软榻,深红的毛毡为底,明hse的背靠,椅背镶了几颗通透的宝石,看来坐此位的人,势必地位极高。

    她坐在少nv们的末端,低着头,几撮鬓发落下遮了些脸面,腰杆不驼也不直,一眼晃过去,都难以注意到她。

    过了一刻钟,几位尊者纷纷落座,坐在右侧为首的是古堤尊者,再来是封恕及其他带着他们上山的尊者,而左侧的位置只坐了少数尊者,大多脸生。末端的位置,则是诸位格隆,吴默默一眼望去,未见随安入列。倒是那位孚西格隆坐在那群人的首位。

    她不动声se的打量完众人後,古堤尊者首先出声:「封恕,事情办得如何?」

    「已择定好,皈依仪式後,就带她们到上师那儿。」

    古堤点点头:「开始吧。」

    封恕站起身,走至她们前头,点了其中两位少nv,吴默默没多跟她们往来,名字也没记清楚,只依稀记得其中一位常常跟在陆歆後头,好像每次挤兑她时,她总是第一个起头。

    「上师拣选你们,明日便同上师共修,这是你们的福分,今日行皈依礼後,得守三昧耶。」吴默默觉得封恕这番话说起来,有些没心,日後她回忆起今日所见,也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先见之明。

    她坐在最後,自是没看见前面那几位少nvy晴不定的神情,几位少nv包括陆歆,脸上尽是些羡慕的眼光,能在进入丰教後第四日,便与上师一同共修,这下山与人说去,可是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喜事呀。

    这一席列看下去,大概也只有吴默默依旧垂着头,脸上面无表情的,彷佛天塌下来,都还是不关她的事。

    她眼角余光感受到有人一直往她这儿瞧,不过也不敢转头与那人对视,这里可是丰教,兴许天不时地不利的,那人猛地上脾气,一眼划过就能致人於si地。

    要说在这g0ng里,让她敢正眼看着的,大概也只有随安一人吧,他人和气随顺的,没那气势b人,实是难以对他上警戒心。

    「无se无味的药,毒x往往越重。」苏恒突然横了一句。

    虽然吴默默习惯了他在她的脑海里,不过还是常常被他天外飞来一句给吓着。她懂苏恒想跟她说什麽,所以也没反驳他。心底也给自己留了个警惕的种子。

    封恕端了个红漆木盘,上方放了两条二尺白se绢布,示意两位少nv将其拿起。

    只见她们恭敬的端起那条白绢布,双手将其举在顶上,随後弯着腰,严谨的跪在那中间的座前。

    吴默默感到奇怪,实在0不清她们在做什麽。

    「她们手上拿着的,叫做卡达,在丰教里,那是有尊崇之意。皈依礼对着上师,直到上师将卡达挂在她们颈项上,皈依礼才结束。」苏恒最近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何总是不自觉得对她解释起来。

    「不过上师没在那位上呀?那她们岂不要一直跪着?」想到要在这y板上跪到上师来,她就觉得膝盖一阵疼。

    苏恒还未回话,就看见古堤走到上师座前站定,接起她们的卡达,将卡达挂在她们的颈上,随後便合掌,再转过身往上师座上一拜。

    「若上师不在,就由丰教里的尊者代为行皈依礼,意义不变。」

    吴默默对丰教的认识又多了点,突然想起裕国的皇室礼仪不晓得是否也这样繁复呢?

    苏恒不觉的又嗤笑了声:「那地方实力高的人不多,好面子的人倒是多的很。」这话要是放到皇帝前面,不知道si几次才够,想到这她背後又渗了些冷汗。

    皈依礼经过这几道仪式便结束,两位少nv被带到上师住的阁楼,其余的人也跟着散会。回到寝房的吴默默才真正松了口气,这下可安心了吧,明日过後,就可以离开了。

    这夜,风刮的异常之大,寒意b入房内,她不禁打了几个哆嗦,几个少nv也是翻来覆去,甚至多盖了几件衣服避寒。

    她心里奇怪,之前苏恒不是才说过桑奇g0ng气候如一嘛,今日怎麽这般冷?无奈她此行本就没多带衣裳,只能祈求过会儿风能消停消停。

    「运几回九重佛风,将气散至四肢,身子自然暖和。」

    真的?原来九重佛风那麽好。

    她赶紧盘腿运了几回,再将今日新教的气法搭着使,真如苏恒所言,全身气息稳了点,四肢暖起来,逐渐恢复知觉。

    不再那样冷的难受,吴默默很快便沉入梦乡,一道闪电和着阵阵风声,在她睡後不久划破那一夜沉寂。

    山雨yu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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