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5/8)

    相较於未知的东方与南方,向yan人对於北方至少有一定程度的认识:一望无际的草原……荒原……冻原……冰原……

    如果不是因为居住在那片土地上的人自称为「忽黎智」,「向yan」的北界恐怕永无止尽。「忽黎智」并非国家,也称不上是一个地区,而是一群相信自己是由「铁块」铸成的民族──他们可不吃「太yan神话」这一套;於是可以想见,自古以来向yan人与忽黎智人的冲突,就占了史书绝大部分的篇幅。

    至於向yan的西界,就相对明确了一些:

    「霞山断崖」以西,就不是向yan。如此简单明了。

    「霞山断崖」是一道跟「藏岳」类似的天然地界。不同点在於:向yan人自古便知道断崖上方的状态:顺着「泪江」逆流而上,便碰到「霞山大瀑布」;攀上瀑布旁的断崖,就会见到一大片的沼泽丛林──「棫林」,即「嗜人树」的生长地。

    从「棫林」开始,那一片土地便称为「棫地」。

    远古时那里是一块蛮荒之地,後来出现了一个在棫地上建立国家的民族,派使节到向yan,寻求当时向yan的统治者承认;向yan的皇帝於是册封他们为「棫国」。

    除了定时会收到来自「棫国」的贡品,包括珍贵的矿物、宝石,向yan人也乐於将自己的神话、文字与技术教导给来访的西方使节;不过,除此之外,对於西方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抱持怎样的想法、棫林另一端的世界是什麽模样,向yan人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向yan一直以来只专注於内政,对於外在环境毫不在意,」

    一位士大夫在最新出版的学术刊物如此写道:

    「相当程度上,这反映出向yan人过剩的自傲与骄矜:他们的眼中只看得到自己,从来不在乎周边民族与国家,更无法接受与自己相异的看法。但,话又说回来了,当天空只有唯一的太yan时,祂又怎麽可能怀疑起自己呢?」

    从文法及语调来看,明显可知那位士大夫并不是向yan人;他是古代被向yan封为「棫国」、如今改称为「大昱皇国」的学者。

    马车一阵颠簸,让傅惟朔清醒了过来。

    他轻轻拨开帷幔,将头探出车厢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耸立於大道上的四座牌坊,高约十个ren以上;牌坊均为三跨式,透过光照在地上分划出十二块方格;牌楼上题的字,因为背光而难以清楚辨识,但大约能看到「信」字或「义」字。

    通过牌坊後,便是一畦又一畦的农田,圳g0u与阡陌让整片土地有如一块大棋盘;在诸多阡陌之中,有一条道路特别宽敞,从马车底下划出一道笔直的褐线,衔接到满是赭墙乌瓦的聚落。

    马车才刚驶近聚落,一阵吵杂的鞭pa0声便传入傅惟朔耳中,伴随着「傅少爷回乡了!傅少爷回乡了!」的叫喊声。

    几个孩童兴冲冲地跑到马车旁边,在车窗外嚷着:「傅少爷回乡了!少爷回乡了!」而傅惟朔则是露出微笑,掏了一些糖果透过车窗递给小孩。

    「谢谢少爷!」孩童们开心地道谢,然後又跑到马车的前面蹦蹦跳跳。其中一个小孩差点被地上的碎石绊倒。

    「小心点儿!」傅惟朔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一进村内,几名乡亲连忙围了上来,请傅惟朔让他们接风洗尘,但都被傅惟朔婉拒了;马车直接驶到村内一栋规模不算大的宅第前,傅惟朔吩咐车夫把行李卸到厅堂,自己则急忙进入宅中。

    「少爷!少爷!您回来啦!少爷!」一名t态臃肿的中年妇nv从宅中飞奔而出:「少爷!你可想si老太婆了!」

    「赵姨!」傅惟朔伸手接住了中年妇nv的拥抱:「好久不见了!」

    「久!太久了!都快两年啦!」

    「赵姨,暖儿呢?暖儿上哪去了?」傅惟朔急问道。

    「小姐她……在房里,」赵姨吞吞吐吐地答道:「……她身子不方便。」

    「赵姨,别瞎说,人家身t好得很。」一道轻柔的nv声从宅院内传了出来。

    「小姐!」

    赵姨赶忙从长廊跑进宅院内,旋即传来两人的争执声:「别勉强身子了,快快回去歇息!」「别管人家!忙你的事吧,你不是在烧菜麽?」「小姐!」「去呀!」

    「暖儿?」傅惟朔朝着长廊走进几步,只见一名身材纤弱的少nv,半倚着栏杆,缓缓向傅惟朔走了过来。

    她穿着淡绿se的袍裳,宽大的衣物彷佛将从她瘦小的肩头滑掉;几络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袍子上,宛若泼洒在宣纸上的墨迹,映衬着少nv如花鸟画般的容貌:那眉是让h莺轻停的枝头,那唇是含ba0待放的桃,黑白分明的双眼恰似一首诗句,道尽少nv的娇柔。

    少nv一见到傅惟朔,高兴地喊道:「哥哥!」然後看似吃力地加快了步伐;但这一加速,便让少nv顿时失了平衡:「呀!」

    「暖儿!」傅惟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即时抱住了将要摔倒的少nv:

    「你怎麽了?为什麽要用走的?我给你的轮椅呢?」

    「搁在房间里,」少nv答道:「人家想说,至少在哥哥返家时,要靠自己的双脚出来迎接……」

    「傻孩子,万一摔伤了怎麽办?」

    「不会摔伤的,」少nv露出如朝露般清透的笑靥:「因为哥哥一定会护着人家。」然後伸手搂住傅惟朔的脖颈:「哥哥,人家好想你。」

    「我也很想暖儿啊。」傅惟朔顺势将少nv横抱了起来,走向她的厢房。

    「但肯定b不过人家;」少nv在傅惟朔耳边轻诉:「人家每天、每个时辰、每个呼x1都在想着哥哥……起床时也想,吃饭时也想,睡觉时也想,想着哥哥何时会回来;但哥哥一直都不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傅惟朔用肩膀推开屏门,然後将少nv如对待古董瓷瓶似地轻轻放到了轮椅上。

    「太迟了!」少nv高声抗议:「万一人家就这麽想着想着,想si了怎麽办?」

    「别说这种话!」傅惟朔轻声喝斥。

    少nv缩了缩脖子,但仍不悦地蹶起嘴唇:「可是哥哥真的太少回来了……」

    「没办法,最近军中事情特别多,假放的少;但我哪一次放长假没回家的?这次也是一放假,便马上赶回来了,在三个驿站换了马车跟车夫,路上完全没有停留。」傅惟朔0了0少nv的头:「都是为了要尽早回来见你呀。」

    「但是,哥哥几天後又要去昱国……一回去,不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才会见到哥哥。」少nv垂下了眼帘。

    「不会的,以後不去昱国了;我们第五衔云军已经移防到帝都了,以後都在向yan这里巡逻,要回家就方便多了。」

    「当真?」少nv开心地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你哥哥哪一次骗过你了?」

    「有!好几次你都在信中说要马上就回家的,结果都没回来!」少nv嘟起嘴来。

    「那是上面突然派任务下来,我也没办法……」

    「那麽,咱们来做个约定:下次若哥哥说好要回人家身边却爽约的话……」少nv拉着傅惟朔的衣袖:「就得娶人家为妻!」

    「神经!」傅惟朔轻敲了少nv的额头,虽然力道不大,但少nv仍反sx地用双手摀住额头:

    「呜……那、那不然,哥哥爽约的话,就得吻一下人家──嘴对嘴。」

    「别再说傻话了,」傅惟朔蹲了下来,与坐在轮椅上的少nv齐眉,然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品:「本来是打算直接送你的,既然你这麽坚持,就当做是信物吧。」

    接过傅惟朔递来的物品,少nv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是一只玉雕的蜻蜓发饰。

    「好漂亮唷!」少nv轻叹。

    「这是昱国流行的护身符,来,我替你别上;」傅惟朔将蜻蜓玉饰夹到了少nv的右耳上方:其实,这种发饰本来是cha在昱国姑娘的发髻上,但向yan人无论男nv都是任由长发自然披散,顶多在後脑杓绑个扁髻。

    昱国人不让头发盖住肩膀,据说是源自於载旭「肩负太yan归来」的「义行」,以示自己要效法载旭,随时准备承担重责大任;而向yan人任由长发自然增长,则是遵从「发肤受之父母」的「孝行」。

    「好看吗,哥哥?」少nv望向傅惟朔,貌似担忧地蹙起眉头。

    「好看、好看,暖儿不管穿戴什麽都好看。」

    少nv露出灿烂的笑靥。

    「好了,我得去看看车夫把行李卸得怎样了,你在这里等着。」

    「好的,哥哥。」少nv拿起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开心地看着自己发上的玉饰。

    「暖儿的状况,如何?」

    离开少nv的厢房,傅惟朔清点行李、打赏了车夫跟几名来帮忙的小夥子後,绕到厨房,把赵姨召来。

    「小姐的状况是时好时坏;」赵姨一边翻着炒菜锅,一边叹道:「几个月前还能走上一些路,最近连站都站不稳了。不过b起以前几乎无法下床,已经好很多了。」

    「刚刚我抱起她的时候,感觉身高稍长了些,但t重却更轻了;特别是双脚,b以前似乎更为纤瘦……之前我找的那个医师怎麽说?」

    「唉!」赵姨大叹一口气:「小姐根本不让看!」

    「不让看?」

    「少爷您也知道小姐的脾气,一倔起来可没完没了……就上次少爷回来时,让那位医师把把脉之後,小姐说什麽也不肯再让他看诊。」

    「那不是两年都没治疗了吗?」傅惟朔皱起眉头:「罢了,乡下的医师,大多不牢靠。」

    「另外,张家跟耿音家都派人来说媒,但通通被小姐回绝了。」

    「她现在这副模样,也无法嫁人啊,」傅惟朔叉起了手:「不仅身t虚弱,心态还像个小孩子似地,刚刚还要我娶她为妻呢!」

    「少爷,恕老太婆多嘴,我想那是小姐在跟您撒娇;」

    赵姨苦笑道:「小姐平常可jg明了,乡亲若碰到什麽疑难,都会来求问小姐,活似村中的官爷;也因为小姐帮忙解决问题,村里的人也时不时会送些柴米油盐回礼,现在锅里炖的j就是为报答小姐断了赵家跟叶家的争执,也有一些人家要请小姐来教小孩习字呢!张家跟耿音家啊,大概也是看上小姐这一点才来说媒。」

    「毕竟她整天只能待在房里读书练字……」

    傅惟朔叹道:

    「我倒希望她能学些针织刺绣,免得遭未来的夫家嫌弃──那身子恐怕没法子做家事。不过,话说回来,张家是个土地主,耿音家记得是财大气粗的布匹商,这两家我也都不太放心;暖儿的婚事,我看还是等她身子治好了再说吧,反正她年纪还小。」

    「其实也不小了……不过,小姐的事先不说,少爷,您别忘了自己呀!」

    赵姨竖起眉来:「上次乌se家托人说媒,人家的姑娘那麽漂亮,您却回绝对方!结果乌se家就跟文紮家成亲了!现在村里的姑娘没剩几人了,少爷啊,您是傅家的独子,这香火不能断啊!」

    「我的事还不急嘛,」傅惟朔摆了摆手:「等暖儿的事处理好,再商量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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