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白雪(中)(2/8)
苏青瑶趋步走到门关,接过男人的外套,忙问起自己藏书的下落。
思及此,他便觉得车上的那句话说严重了。
就算这是假意的情,同床共枕,假了四年,且当是真吧。苏青瑶想。
苏青瑶怕是自己眼花,没看清,就又蹲在书堆跟前反复检查了七八遍,晴日晒着乌发,蹲到她头昏,也没翻出一本自己收藏的杂志月刊。
“难怪说最毒妇人心,半点不假。”徐志怀冷笑。“照我看,你苏青瑶的心得b寻常妇人要毒上好几分。”
他暗自琢磨起她的话,自觉是好心喂了驴肝肺,存心想对她好,反倒落个“襄王有意,神nv无心”的下场。
苏青瑶心突突跳,问他:“你是不是从货单上漏掉了。”
她只是他的妻,负责管理佣人、打点家里,又不是他的情人,要为他衣领上沾了谁家小姐的口红渍流鼻涕、掉眼泪。
就这样一直到冬月。
听到这,苏青瑶有点嫌他烦。
苏青瑶依旧点头。
她想,就算我不看,那也是我的东西,你徐志怀说扔就扔,凭什么?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
徐志怀心里隐隐怔忡,似睡醒后回忆起梦中一脚踏空跌进悬崖。
他说,徐先生在卢月楼醉酒,要夫人去接他。
徐志怀办事向来可靠,他说没错,就是没错。
接着,他x膛紧挨过来,贴着她的背,一寸空隙不留。
彼此一路无言。
暴雨如注,下车到进门不过十几步路,苏青瑶撑着伞,竟半身sh透。
徐志怀边往屋内走,边答:“搬家的时候扔了,你不看,放着占地方。”
小阿七瞧出太太心情落寞,围在她身边,一忽儿端n油栗子蛋糕,一忽儿摇蒲扇替她扇风。
接着,她神思迷糊间又想,要是初次交欢那夜,他也能像现在这样哄哄她,就好了……
从杭州回上海,一总转了小半月。期间,他俩去看了几场电影,吃了几顿西餐,天气不闷地时候,苏青瑶会换好洋装与他一起出门散步,有时徐志怀夜里回家,会给她带几份糕点作宵夜,苏青瑶就穿着睡衣拆su饼吃。
苏青瑶听他这话,有些黯然。
苏青瑶生得颇瘦削,男人长手长脚靠过来搂她,厚毛毯似的将她裹住半边。
“还够。”她答,声音如一口幽深的井。
他做没做关她什么事,她又不在乎。
雨下得昏天黑地,风声古怪而凄厉,洋车变作一叶扁舟,四个轱辘当船桨,拼命在波涛起伏的路面划行。
启门,馨香迎面。
罢了,反正她就是个没心的si美人,只能g,不能ai。
管事答:“太太,怎么可能。这东西上车前,徐先生亲自来点过,绝不会有缺。”
一等,等到天黑,好容易挨到他回家。
“谭小姐,上回在h公馆,有句话我没来得及和你讲。”苏青瑶仰着脸,望向凭栏俯望的谭碧,波澜不惊道。“你说,他要是存心p你,我拦得住吗?你又拦得住吗?”
徐志怀握住外套,连带握住她的手腕,拉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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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进卧房,徐志怀先去洗漱,苏青瑶坐在外头拆头发,待到他出来,她进去,一直忙到自鸣钟响,才熄灯睡下。
她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说过。”苏青瑶极罕见地打断了他。“我们在西湖边吃晚饭那天,不是六号就是七号。你问我要带什么东西回上海,我说要把家里的书全带上。你说让阿七去弄,我说太重了,小阿七抬不动,你就说和大件放一起,叫人开货车运。”
男人轻笑,吻在妻子的脖颈。
“明早我叫管家再给你点,想要什么自己买。”徐志怀说。“过几日,带你去新光大戏院看电影,听朋友说有部新戏要上,李萍倩导的。他之前那部q1ngyu宝鉴你不是挺喜欢,还迷了阮玲玉好一阵……”
一圈清点下来,其余没错,唯独藏书出了问题。
苏青瑶缩起手脚,被他虚虚搂在怀里,阖眸,觉出他温热的手一下一下轻拍后背,恍惚间,竟品出一丝独属于夫妻的温情来。
徐志怀知道她心里有气,起初耐着x子说了几句软话,后来又觉得她太犟,不过几本杂志的事,赌了两天的气还不肯歇,多少不知好歹。
“杭州书房里的那些,装在红漆杉笼箱里,”她双手b划起书箱的模样,“上头用金漆描一幅仕nv图,有膝盖那么高。”
有一天夜里,正下暴雨,徐志怀过了十二点还未回家。苏青瑶亮着灯,着实等不下去,正要去洗漱,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叭叭”的车喇叭响。她以为是徐志怀回来,急忙去开门,结果来的是一个侍从打扮的男人。
“徐先生是被几个朋友带来的,他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场子。他友人说他最近心情不好,一下赏了几十块大洋,让我们努力招待。”她解释。“我手下的小姑娘们是:鸽的三天是去查资料,为找“上海娼妓改造史话”的影印版,耗了半天,字面意思的半天,又花八块钱买,等一天网站人工处理,才下完。然而实际写,涉及的就十几个字……不过是很值得看的资料
谭碧哑然,笑凝固在面颊,心里头低低念了两声,拦不住。
徐志怀且当她在耍小nv孩x子,搪塞道:“你也没和我说要——”
苏青瑶收伞,独自走进去,脚下踏着几寸厚的红地毯,轻飘飘的,发不出半点声响。
她的心忽然冷了几分,张张嘴,无言以对。
“嗯,好,你带我去。”她似是叹了口气。
谭碧的笑似是被瓢泼的雨声淋sh,渐渐溶化,再开口,嗓音消散了方才的甜腻,淡淡说了句。“苏小姐,我不是抢人家丈夫的人。”
说罢,她转身,躲开他往楼上去。
苏青瑶一连沉默了好几天。
到十月末,烦人的cha0气终于散去。苏青瑶想起从杭州带回来的行装,还有些封在箱内,一直没动。她怕闷太久,要受cha0,便特意选了个爽朗的大晴天,招呼佣人将被褥、毛毯、皮货、藏书全拿出去晒,顺带清点物品,看看入冬月前有无要再添的东西。
徐志怀那时没注意,自然不清楚,现在注意了,以为她是在闹脾气。
原以为假意足够久能熬成真情,但假还是假,稍有琐事,便迅速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那书箱原是她亲娘的嫁妆,也是从合肥老家跟她到上海,又从上海跟到杭州的物什。
他还说:“一些生意上的伙伴就ai听歌nv唱小调,有时他们提了,我不好拒。左不过是逢场作戏,说两句场面话,逗逗乐。”
苏青瑶见状,匆忙套一件钴蓝se绒线衫,拿上伞,坐车去找他。
苏青瑶不明白今夜的徐志怀为何这样好脾气……大抵是因为谭小姐吧,他一向将名声看得很重,怕她误会他与娼妓扯上g系,四处去说闲话。
关于锦铭:窃的不是yu,是情,得先给阿瑶和锦铭划一道警戒线,再让他俩轮流在越界的边缘试探,最后清醒地明知此事不l,对谁也没好处,却偏要去犯险。知道大家想看锦铭的床,但要安排他俩下面几章喝醉,稀里糊涂滚床单,就没那种“明知故犯”的味道
“身上钱还够不够花?”徐志怀手臂环住她的腰,问她。
“我知道……我只是想,我和他,可能还是……”苏青瑶yu言又止。
男人顿了片刻,又说:“青瑶,你跟着我这么些年,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什么书?”徐志怀不解。
苏青瑶仰头看向二楼,果然,这般撩人的甜香,只能是谭碧。
“志怀呢?”苏青瑶驻足,问她。
苏青瑶ga0不清究竟怎么一回事,只好等徐志怀回来再问。
苏青瑶使劲推开他,目光黯淡道:“算了,我没胃口,你吃吧。”
近几日辛苦攒下的温情消散得一g二净。
左转右转,总算开到卢月楼。
“你回你那边睡。”她闷声闷气地抱怨,莫名闹起脾气,翻过身,推搡几下他的x口。“热si了。”
“嗯,”苏青瑶点头。
“你看,既然你与我都拦不住,那我记恨你又有什么用。”苏青瑶手抚了下鬓角sh漉漉的碎发,叹道。“所以你不必再试我,他哪怕做了,错也不在你。没有你谭碧,也会有王碧、李碧……上海滩妓nv千万,他要栽跟头,总能找一个栽。”
他想,她身子骨弱,脚也不好,又小小年纪,能懂什么事?自己跟她赌什么气?
其实苏青瑶当晚就不气了,她只是学着变回之前的模样——刚嫁进来的模样。
一片黑暗里,徐志怀胳膊垫着头,掌心缓缓抚过妻子的背脊。
“徐志怀,那十几本《礼拜六》是我读书时一角一角省早饭钱买的,早停刊了。你到哪里买?你买不回来的!”她难得动肝火,蹙起眉,攥着外套往他怀里一怼。
徐志怀挑眉,因她的强势愣了下,略略一思忖道:“杂志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去商务印书馆帮你补。”
谭碧站在原处等她,看她莲花似的一步步浮上来,又狠狠ch0u了口烟。
“怎么不问我?”苏青瑶抱着他的外衣,一颠一颠地跟在他身后追问。
她有些慌,忙叫小阿七请管事来,问他,自己从杭州带回来的杂志放到哪去了。管事没印象,说要去翻运货单。苏青瑶耐心等了一个钟头,管事才回来,说根本没什么杂志。苏青瑶不信,自己拿过货单,手指对准条目仔细查了一遍,确实没有。
他身子往后撤开些许,胳膊仍搭在她身上,手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睡吧,不闹你了。”
她一身石榴红的薄纱旗袍,此番内里g脆没穿衬裙,r0u颤颤的躯壳若隐若现。两臂趴在走廊的扶手,依旧ch0u着烟,低头看向苏青瑶,笑yy。
“太太,您别气了,杂志什么还能再买,再说,先生也不是故意的,”她脆生生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气出毛病来多不值当。”
“我知道。”苏青瑶说着,往二楼走。“你要是专门为抢人家丈夫,早该嫁进谁家当姨太太了,不会还在这里陪酒。”
晨起会帮他打好领带,送他出门,夜里留灯等他回家,家事照常打理,但就是不与他说话。
“你啊,一下喊冷,一下喊热,真难伺候。”徐志怀发笑,声音渡过如潭水的黑暗,荡开涟漪。
听他声气不对,苏青瑶连忙息了声响,头撇过去,望向车窗外的闪烁的霓虹灯牌。
“徐先生在后头的房间,”谭碧娇滴滴笑,“您上来,我带您去找他。”
“你不必解释,我都晓得,”苏青瑶淡淡答。
“苏小姐,您可算来了。”nv人的声音高悬在头顶。
“那么重要,我也从没见你看过。”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俯视着,清清淡淡一句话,堵得苏青瑶愣在原地。
“好了,扔都扔了,你还想跑回杭州翻垃圾场?没了我再给你再买新的,不许胡闹。”徐志怀见她委屈的模样,搂她入怀中,亲着她的额顶的发,柔声道,“乖,我给你带了拿破仑蛋糕,再不吃n油要化了。”
苏青瑶踉跄地跌过去。
她说话总这口吻,超脱凡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