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3/5)

    此时出片名:《九十天后说分手》。这电影名字起得真好。这么胡思乱想,然而我没有笑。这日子真不好笑。〔四〕我去楼下咖啡厅找彭松,他在打电话,一脸甜蜜,看到我,赶快挂了。“谈崩了?”“不,特别好。”“那你抖什么?”“饿的。”彭松站起来扶住我,“你怎么了?”我一把抱住他,抱得我真难受,世界上最靠谱的竟然是性取向不明的我弟。“嘿,这要被人看见,人家会想,这男的长这么帅,女朋友怎么又老又丑又胖……”他顺手捏捏我腰上的肥肉,跟安慰似的,捏得我心情平静下来。“到底怎么了?”“智商透支,在你身上吸收点心眼。”我坐下来,把一切都讲给他听——当然没提分手这事儿。彭松对杯子咬了半天吸管,冒出一句,“我忽然发现,演艺圈是个特单纯的地儿。”小松子抽风了?“好多人以为咱们这圈子乱,可是有外边乱吗?随便一个十人的小公司,就斗得你死我活的,也不知道图什么。可咱们这个圈子,太知道为了什么斗了!为了机会、为了资源、为了赚钱,一切的坑蒙拐骗都摆在明面上,连使坏都坦荡荡的。好多人说你们圈子里好多乱搞、潜规则,其实我们才不乱搞,我们是特明白地搞,导演睡女演员,那也是你爱我美貌我爱你才华,你情我愿的。可外边呢?公司男上司骚扰女下属,女下属要是拒绝,那只能卷铺盖滚蛋,还没地儿说理去……”“好好的说这个干吗?”小松子趴在桌上,“你上去后,我特担心,你这么笨,我怕你受欺负。可后来又觉得,也还好是咱们这个圈子,一点阶级性都没有。她这么大一经纪人,还能亲自接待你,换成别的行业,得,估计是她助手的助手的助手跟你摊牌,那你更受侮辱,”他摸摸我的头,“可怜的,你辛苦了。”我把他手打掉,“一天感动我一次就行了,感动我两次,要跟我告白呀?”他不说话,撑着头看着我。我想了想,“事到如今,要不要跟老牛摊牌?”他一脸嫌弃,“怎么还这么笨呐。现在是两军对垒,姑姑正准备大战一场呢,结果你一抱拳说主公,人家实力太强了,咱还是投降吧。这是什么行为,劝降啊!姑姑还不大手一挥把你推出去斩了。”“那怎么办?眼睁睁地看老牛做无用功?”“要摊牌也不是你说,这是小宇跟老牛的事儿,你甭插手,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小宇说吧。”我脸皱起来,“还让我想?我现在除了想死,再也不想跟‘想’字发生任何关系。”我强拽着彭松去郝泽宇家。路上,我静若死狗,瘫在副驾驶座,继续主演《九十天后说分手》这部电影。旁白这时候响起:“如果这部电影有个编剧,福子很希望是村上春树写的,因为她觉得此刻的状态,很像是村上大叔笔下的男主角——包含着无尽的孤独,结局已经写好,既不失望,也不绝望地等待着九十天后的分手……”小松子打断了这部电影的进行,他忽然问,“下回记得拉窗帘?”“啊?”我反应过来,“她是这么说。”小松子目视前方,“总觉得她还有什么坏心眼。”我没接话,继续在脑袋里演电影。旁白又接上了:“……福子很想说,小松子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和rose姐能成为好朋友。但福子什么都没说,她继续独自承担着分手的秘密,有一种樱花般的凄美……”这一切,我啰啰唆唆地说了半天,唯恐还落下点啥。郝泽宇倒是出奇地冷静,点点头,“可以谈。”我和小松子互看一眼,都没想到他如此镇定。小松子问:“你不怕将来你不顺着她意,她再黑你?”“这说明人家有实力,我们彼此利用嘛,”他怕小松子多心,“反正我跟她就是合作关系,跟你和老牛是不一样的。”小松子笑笑。郝泽宇沉默地抽了一根烟,“先见她,然后咱们再找老牛,”他看看我俩,“什么都可以谈,但是咱们四个必须要在一块儿。”我像树袋熊一样趴在他背后。彭松要走,问要不要顺道送我回去。我摇摇头,说今天就在这儿住下了——九十天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彭松起身,郝泽宇站起送客——背上还有只胖树袋熊趴着。彭松笑了,“我还在呢!”胖树袋熊问小松子去哪儿。“有约。”“约?约炮吧?”“多好啊,今晚咱姐弟俩都有性生活。”彭松走后,我还挂在郝泽宇身上,门口有一穿衣镜,他照一下自己,和背后的胖树袋熊,“你不嫌丢人啊?”本来应该嗔怒:“你才丢人呢!”或是生气:“哦!现在嫌我丢人啦?”但我送出嘴的,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不丢人了……”镜子里,郝泽宇眉头一皱,“你不会背着我又偷偷减肥了吧?”他背起我,掂了掂,“感觉轻了很多。”我听到并没有高兴,只是忧愁地把脸夹在他肩膀上,看着镜中的俩人。“多般配啊。”我说。他掐掐我的脸,也看了镜子半天。“你……”这个你说了半天,他把树袋熊扔回沙发。“你想说什么?不准说没什么。”他揉着膝盖,“本来我想说,下回有什么事情,第一个要告诉我,别老一人担着。可很快我觉得,现在说这话多没用,总是你担完了我才知道。”我笑了。“你都累瘦了,”他揉着腿,“我这腿跟天气预报似的,一到要下雨就疼。”他看了看窗外,“山雨欲来风满楼,接下来这几个月,会挺累的,咱俩要好好的……”“我给你拿药去吧,”在眼泪要流下来前,我及时地站起来,走进卧室,问客厅外的他,“药箱在哪儿?”“床头柜下面,要不然在衣柜里?”药箱在衣柜里,我拿出药箱时,掉出个手袋。这不是那个消失了很久的手袋吗?我突然想笑,万一里面真是毒品,rose姐可就得不偿失了。我蹲在地上,看着手袋,也不敢碰。他进来了,“笨不笨啊,还没找到?”他看到那手袋,一把夺过扔到一边。我心一沉,“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叹口气,“认识你之后吧。”“认识我,就开始吃这个了?”“我想变好一点……”我闭上眼睛,心中暗流涌动,“戒了吧?”他不好意思地点头:“嗯。”“这玩意得扔马桶里。”我打开袋子,愣了。不是毒品,是百忧解。我傻乐起来,还好不是毒品,乐了一会儿,我突然心酸。百忧解?抑郁症病人吃的百忧解?过去的一幕幕都翻过来。他摔椅子,他没事就上演《巨星的丧精节目》,他因为一条围巾找不到就崩溃……抑郁症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这么不关心他呢。我压住情绪,努力平静,“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蒙了,“啊?你不是问过了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百忧解的?”“爱上你的时候,我想变好点,能配得上你……”他忽然笑了,“我明白了,你以为我吸毒呢……”我站起来,急了,“别打岔!医生现在怎么说,还需要吃吗?”“不吃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不需要吃了。”嗨!今天简直了,我听到什么都想哭。哭吧福子,你今儿也不好过。我扑到他怀里扯脖子号,他的肩头蹭了我一脸鼻涕。他摸着我的头,忽然柔声说了一句,“你就是我的药。”台词特老套,我笑了一声,却哭得更厉害了。窗外,大雨砸了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五〕这天,老牛请我做spa。老牛教过我,胖子心里不舒坦的时候,多去做spa。我那时真天真,还问说是身体舒坦了,心也舒坦了的意思?他却说咱们块头这么大,交一份钱,人家得用两倍的力气伺候咱们,占便宜多舒坦啊。我瘦了不少,皮有点松,给我按摩的人累得披头散发。按完后,我跟老牛喝着柠檬水,老牛说:“我失恋了。”我皱眉头,“又分?”“分了干净。”他苦笑,“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也跟恋爱似的,我跟郝泽宇的这段恋爱,遇到第三者了……郝泽宇见rose了。”老牛想套我话,“你不知道这事儿?”我装傻,连忙摇头。但我何止是知道,那天是我陪着去的。俩人开始还相谈甚欢,我插科打诨了一阵子,就有点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谈笑间,好多难以启齿的条件都被郝泽宇搞定了。我故意出去了一会儿,留给他们谈关键条件的空间。我给彭松打电话汇报战况,“郝泽宇真是个谈判高手,以前还以为他长得好看,大家都愿意让着他呢。没想到,刚才他让rose姐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太厉害了……”我有点感慨,“我跟他,心是越靠越近,可总感觉有点儿陌生了……”小松子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我连忙解释,“哎,姐又说傻话了。”“挺傻的,不过我懂。”小松子难得跟我看法一致,我都愣了。“咱们几个,最早认识他的是我,开始我就看好他,觉得这人不红谁红,得赶快感情投资啊。投资了这么多年,他果然红了。可现在的他,也让我有些摸不清了,我一开始觉得是他变了,但最近我想,也许他没变,只不过他太深藏不露,我们都把他想简单了。”说到这儿,彭松笑了,“你说傻话,我怎么也说傻话了,”他安慰我,“我是这么想的,甭管真实的他什么样,他心在你这儿,这是拿脚后跟都能看出来的。只要他爱你,他就是个杀人犯,那也要继续爱啊,别乱担心。”我听了这话,又感动又心酸,甚至冒出了个想法:九十天后分手?不分又如何,rose姐你跟我签合同了吗?然而这种想法转瞬即逝,我敢不分手?rose姐毒辣的手段,只会使在郝泽宇身上。他吃了这么多苦,他的幸福多来之不易,牺牲我又如何,我沉迷在这种自我牺牲的伟大之中,一下子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电话那头,小松子叫唤,“怎么哑巴了?”我破涕为笑,“被我弟感动了,我突然发现,这辈子跟我最亲的,还是我家小松子。”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不知道,我多想你能幸福,因为你又傻,又好……”我笑,“小松子!不要逼我!你再煽情,我这就进屋跟郝泽宇分手,然后跟你乱伦……”“别说了,我要吐了!”心情好了很多,我安慰自己,不是要分手了吗?还能笑出来,分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啊。郝泽宇牵着我的手回去,当着rose姐的面,我想把手缩回去,他却抓得紧紧的,“老牛和彭松,我希望跟我一起过去,具体地,让他们跟你谈。我最后跟你表个态,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变了很多,但有一点没变。我看中的感情……”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我希望永远在我身边。”我摩挲着虎口,仿佛那儿还带着他那时的温度。大概我回忆的样子太呆了,老牛误会是我被震惊到了,他反而安慰我,说郝泽宇不是不跟我说这事儿,是怕我难做。“你要知道这事儿,你说或者不说都是错。”我难过,为他如今还替我考虑。老牛继续展现他的英明神武,跟我描绘郝泽宇如何在rose姐面前强调他的重要性,“郝泽宇说了,如果我不过去,他也不过去。”我的难过更加一层,因为郝泽宇不会说出这种话。我有多难过呢,趁着老牛不注意,我把账结了。老牛太不习惯我抢单了,他以为我还在生郝泽宇的气。今儿谎话说的太多了,我嘴里有点腻,说了句真话,“以前我家小松子问我,什么是成功,我说,如果我发达到能报答老牛了,我就算成功了。可我现在觉得,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成功了,因为我不管怎么发达,都抵不过你对我的好……”我以为老牛会被我感动到哭,谁知道他一字呼一巴掌,“说!人!话!”三个巴掌过后,我刚刚打了玻尿酸的山根,好像被拍平了。〔六〕老牛为了打击rose姐的气焰,放了好几次鸽子,估摸着她应该颓了,才终于确定见面。这是倒计时的第八十四天。关于地点,我坚持约在牛美丽娱乐有限公司。“自己地盘,底气也硬!”老牛吸吸鼻子,“也好,咱们厕所返味厉害,熏熏她的嚣张。”听说rose姐是著名的夜猫子,老牛特意把时间约在了早晨九点,rose姐倒是好脾气,但她指定要我一并参加,连累我打着哈欠来公司。但一进公司我就醒了,老牛穿了一身红,戴满金饰,泰国佛像似的,十分凄厉。我打趣道:“今儿走的是辟邪的路线吗?”老牛怀着双臂,目光忧愁地看着窗外,答非所问,“今天,是他的婚礼。”我突然背不驼了,腰不弯了,浑身都有了劲儿,“我这就打电话,让公司的小孩们过去砸场子!”老牛对我的忠肝义胆无动于衷(我也是跟他客气而已),他对窗理云妆,略微红楼腔,“可惜了这身好衣服……”我皱眉头,失了恋的老牛,品位可真不怎样。他继续惆怅,“本来,我要穿着这身,美美地参加他的婚礼,包个特大的红包,然后在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哭泣离去,留给他一个美丽的背影。后来想想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老牛忽然变了腔调,做作一扫而光,“我去!还真下雨了!老天爷还真祝福他!”他大骂起来,“怎么不下刀子呢!”一王熙凤似的声音传进来,“哎哟,姑姑你心够狠的,下刀子我可就躺半道上啦。”rose姐一个人,穿得特简单,单枪匹马地来了,更显得老牛用力过猛。老牛还要扯东扯西地聊八卦,rose姐倒是自己把话题扯到了郝泽宇身上。rose姐说,电影快要拍了,郝泽宇跟她旗下一姐的cp,现在就该热身了,她都打点好了,宣传方案也做出来了,她问老牛意见。老牛笑说那可轮不到他发表意见,他笑吟吟地看我。我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呢,rose姐就先替我回答了,“生意归生意,福子肯定懂这点。”懂?我可不懂!本来这话没什么,但我是真烦她这稳操胜券的样子。她亲切地看着我,“是吧,福子?”我突然怒了:“我不同意!”rose姐没反应过来,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还僵着。我看着她:“我都说不同意了,那cp是不是就不用炒了?”rose姐被我吓到了。我学着rose姐一贯的那种笑,“不能吧?那还问我们什么意见呢?您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过来顺嘴说一声,这不是商量,这是告知。现在我们除了说同意,还能说什么?”rose姐沉下脸来,“那福子你说怎么办?”“不怎么办?就是提醒您一下,郝泽宇还没到您旗下呢,您就万事做主了。要是我们真过去了,以后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没有!”这些话,如果说出来了,该多爽呀。可惜话到了嘴边,我的回答是:“对的。”更丢人的是,我还顺手拿过rose姐的杯子,“咖啡凉了,我给您换杯热的……”老牛瞪我。在茶水间我才反应过来,老牛往这杯咖啡里吐了好几口吐沫呢。哎,我又坏事了。冲了杯热的,递给rose姐,看到她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我面露微笑。老牛觉得我很奴才,他忍不住说:“你干脆去rose那儿上班算了。”真是不知我心,我刚才撒了不少烟灰进咖啡里呢,搅拌了好半天才看不出来!哪想着rose姐放下咖啡接过了这话,“哟,姑姑,咱俩想一起去了,不过光福子过去也不行啊,您也得过去啊。”老牛冷哼一声,“什么意思,要收购我们呐?我们牛美丽估值四个亿呢,您出得起嘛?”rose姐皱眉头,“姑姑咱们这又不是玩大富翁,我公司还没到四个亿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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