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猜老师一定是那个。」(1/8)

    「你觉得新来的代课老师怎麽样?」阿志反坐在椅子上,一脸八卦。

    阿志本名李建志,长得粗犷,却写得一手好文章。

    「什麽怎麽样?」叶承翰其中一只耳朵挂着耳机。

    「我赌他是那个。」

    叶承翰一脸无聊,「哪个?」

    阿志朝他挤眉弄眼,「就是菜鸟啊,看起来菜b八的。」

    叶承翰不耐烦地将另一支耳机也戴了起来。

    阿志自讨没趣地转了回去。

    他捡起桌上的橡皮擦屑丢向阿志的背。

    「诶、」隔壁的廖宇哲凑过来,「今天放学隔壁班的约打球,你去不去?」

    「不去。」叶承翰痞笑道。

    「妈的这张脸笑起来有够欠扁。」

    叶承翰有一双丹凤眼,睫毛纤长,也许是因为脸部线条柔和,眼尾上挑的弧度并没有带来过多的压迫感。

    「又打工?」

    「新的,在咖啡店冲咖啡。」

    「威啊。」

    「哪一间哪一间?」阿志忍不住转过来凑热闹。

    「秘密。」

    「说一下又不会少块r0u!」廖宇哲嚷嚷。

    「那个」弱弱的声音。

    三人一起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抱歉打扰你们,只是刚刚公民的代课老师跑来说忘记选小老师了,问我班上有没有人目前还没有被分配到我看了名单之後,发现只剩下你了。」最後一句,班长是对着叶承翰说的。

    「我?」叶承翰指指自己。

    班长点点头。

    「可以不要吗?」叶承翰讨好地笑笑。

    「这样我有点为难,因为我们这届b较少人,扣掉仪队跟球队的同学,真的就只剩下你了。」

    班长看起来文弱,实际上作风十分强y,高一虽不同班,但对於此人的事蹟略有耳闻,听说他曾经替当时的班级募资到将近三万的经费去经营园游会的摊子,不亏反赚,带领整班起飞,园游会全力奉献,段考还是稳当当的系排。」

    谭言松顺势点点头。

    两人接下来,倒是真的中规中矩地进行了一场漫长的问题讨论。

    叶承翰的问题挑得很好,深度够,的确是有经过思考後会提出的疑问。

    谭言松回答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叶承翰早早停下记录的笔,撑着头,目光沉沉地投放在他身上。

    哪怕他有分出那麽一点注意力,就能一眼望进对方的轻狂,在其中找到过往遗失的光亮。

    谭言松的过去晦暗阒寂,并不是指过得悲惨,而是si板无se,他的日子是由点和线组成的,两点连成一线,顶多三个点,不会更多,如果将之b喻成一幅画,会是炭笔画成的,细如发丝的线条无声地连结在一起,唯一的交集点,是音乐,鼓声是黑白se的日子里,唯一的声响。

    在平直而无趣的日子里,是鼓声维系着他的生活。

    4/4拍,60bp。

    恰好接近心跳的拍数。

    大鼓是他的心脏,小鼓是血管,钹是妈妈0着他的头说「好孩子」的时刻。

    他没有朋友,孩童对世界的理解,是由游戏构成的,但他没有朋友。

    那个时期,每个孩子有的兴趣,在他的家庭里是不被允许的,同侪玩的游戏和话题,他都无法参与,久而久之,他成了幽灵般的存在,但在学校他感觉自在,b起家中喘不过去的窒息感,学校好多了,自由多了,至少不会有人在他听音乐的时候,闯进他的世界,大力地将之甩在地上,斥责他的不应该,践踏他的喜好。

    於是他待在学校读书,读的是律法,没有游戏可以探索世界,那他就藉由律法,一条一条去0清框架,这就是他的世界—由点和线组成—缜密的结构。

    叶承翰的出现对他而言,在结构之外,在方矩之外,但他的存在,却深入结构内部,带来稳定的振动,麻麻的,不具侵略x。

    麻麻的。

    从一个看不见的中心,缓慢地向外扩散,他想留住,却不断从掌心溜走。

    叶承翰在谭言松的浴室发现一条绣有ai心的手帕,以粉se的绣线,绣在手帕的右下角,大约05公分大,不明显,可以说是极小,但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老师的吗?

    他捏起一角,标签有油x笔写上的名字,是nv生的名字。

    字t秀气端正,和他的不同。

    刺绣可aijg致,他无法做到。

    他又能带给谭言松什麽?

    这样的质疑一旦产生,便在心中扎了根。

    叶承翰惊觉,除了真心,他给不出任何东西,相较於大人所拥有的,他贫乏得可笑。

    他回到房间,谭言松正在收拾桌子。

    「这间房子是你的吗?」他脱口而出。

    谭言松的背影顿了顿,手中的动作不停,回:「算是我的没错,但不是我用赚来的钱买的。」

    「这是什麽意思?」

    「是家人留给我的,因为我是长子也是独子。」谭言松淡然地说。

    「我也是。」叶承翰回复的语速有些快。

    谭言松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意思,他读不懂。

    叶承翰想进入他的世界,只有一点点也好,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相似也好。

    「你怎麽突然问这个问题?」谭言松转过身,倚着书桌,问。

    「没什麽。」

    谭言松静静地看着他。

    叶承翰静静回视。

    两人怀抱着各自的心事。

    叶承翰率先打破沉默,「浴室的手帕是——」

    「那是她放在我这,忘记拿回去的。」

    叶承翰扬了扬嘴角,他不知道谭言松有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急切过头了。

    「是其他老师的吗?」

    「对,是我同事的。」

    叶承翰沈默了会,说:「年纪跟你一样吗?」

    「我不知道。」

    叶承翰抿起唇,这样的感觉很陌生,混合着愤怒、悲伤、羞愧,他连好好喜欢都做不到。

    连好好喜欢谭言松都做不到,他现在甚至在生对方的气。

    淤积在x口的情绪成烂泥,他闻得到那gu难闻的气味。

    他ga0不懂,为什麽喜欢谭言松的同时,会产生希望对方感到愧疚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丑陋得令他心惊。

    他希望谭言松道歉。

    应该说,他希望听到道歉,不管有没有歉意。

    但他之前说过,喜欢是一个人的事。

    这是他原本就需要预想到会发生的事情。

    叶承翰被无形的漩涡卷入,愈是挣扎,就愈是下沈。

    「老师,你在骗我对吧?」

    叶承翰没有忍住。

    他想要让谭言松跟他一样感到痛苦。

    谭言松露出苦涩的表情。

    一个谎言包裹着无数个谎言,谭言松竟一时分不清,叶承翰指的究竟是哪一个谎言。

    一个痛,挑起无数根尖刺,让两人缩起脆弱的r0u身,不再向彼此袒露最柔软的部位,言语的边缘锐利,在说出口的瞬间,划破对方的眼角。

    「你只是我的学生。」

    叶承翰知道了。

    他败给了自卑。

    谭言松在叶承翰走後,把手帕丢了。

    他把手帕狠狠塞进垃圾桶的最底层,然後洗手。

    他搓洗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手心、指缝、手背

    流水冲洗着被搓破皮的皮肤,肥皂的泡沫渗进细小的伤口,他像是没有感受到那般,持续搓洗着,直到双手通红,伤口渗出粘腻的组织ye。

    他愣神地低头盯着双手,眼神冷漠得像是那双手并不属於自己。

    心窝深处,那波震颤嘎然停止,稳固的结构却在震动停止後开始崩落,从内而外,他渐渐失去一些原本应该具有的能力,小的像是该用哪只手挤牙膏;大的则是入睡,或是察觉四季变换。

    教室後排的目光不再望向他,就算他走到对方座位旁,脚尖故意朝向桌脚,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双脚反而还向内缩了缩。

    当国文老师问起手帕,他释出恰到好处的歉意,说是拿去烘衣店的烘乾的时候弄丢了,最後还了一个素面的手帕给对方。

    他双手的皮肤破破烂烂的,其他老师前来关切,只说是换季时就会复发的皮肤炎,这样说着,不动声se地将手收进口袋里。

    谭言松想,再等一会就好,叶承瀚就会气消了,对他露出之前那样的笑。

    只要他乖乖地、安静地等,不吵不闹,就会得到奖励。

    叶承翰叶承翰

    会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在他走近时,抬眼望过来。

    然而,谭言松没有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大队接力当天。

    学生们得知师长们会参与接下来的赛事,如学校期望地那样鼓噪了起来。

    太yan晒得皮肤刺痛。

    空气枪鸣响。

    师长队第一bang是t育老师,距离第二名,成功拉开距离。

    接力bang交到第二bang手上。

    工作人员引导第三bang选手站上跑道。

    叶承翰在准备区看见谭言松时,心里已经有了底,他将一切串联了起来,遮在谭言松面前的布幕被扯开,他清楚谭言松的个x,有规则,那就一定是照着走,尽管会把自己ga0得不ren形。

    师长队的和叶承翰他们班的第二bang难分轩轾

    谭言松和叶承翰并列站在起跑线上,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始助跑的,两人一握住接力bang,便向前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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