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出墙前妻的自救(六)(5/8)

    苍老满是伤害的手渐渐放下,双眼闭上,生命停止在夜的寂静之中,明灭的烛火依旧在寒风中努力的跳动挣扎。

    周敏看着村长,心口堵着一团棉花,眼泪涌出坠入地面。

    她的手0向被褥之中,老者的腰部以下,空空如也……。

    冷,从心口蔓延至四肢。

    姚秋不知何时早已站在柳泽身后sisi捂住嘴,看着周敏和安安的背影以及床榻上那位老者,耳边还残留着老者临si前的呢喃,如此悲戚与绝望,对这个世界和当权者的失望和迷茫……

    柳瑾深拉着姚秋的衣摆双眼睁大,他不太懂那个老者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感觉此时空气的氛围,让人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风吹旷野玉絮飞,极目苍茫添新坟。

    柳泽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姚秋,姚秋抱着安安,站在万家村后山。

    带来的十余护卫沉默如山巅的苍松,神情肃穆,整齐划一的站在柳泽身后,将训练有素与杀气凛然的将士兵戈之气表露出来,似乎以这样特别的方式,护送某些亡灵最后一程。

    姚秋的视线里,前方拉着安安撑着伞一直安安静静站在雪中的周敏很叫她担心,万家村那些被剔r0u到只剩白骨的村民,以及最后si去的村长被他们分别下葬。

    从两座孤坟山包建起,周敏就一直沉默的站着这两座孤坟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什么也不说。

    姚秋眼神满是忧心与悲伤,手肘杵了杵身后自家相公的腹部,眼神示意他上前问问。

    柳泽看着自己媳妇对周敏的过度在意,心中格外不是滋味,当视线转向那个茕茕一身的nv子单薄背影和稚子时,微微一叹。

    这是和他的秋娘一样,都挺傻的nv人。

    也算全了物以类聚的缘分。

    半搂着姚秋,柳泽上前,公事公办的说道:

    “周娘子,我命人收敛了村里人的尸骨,白骨累累我分不清谁是谁,就将那些白骨一同葬在一起,嘶……”

    说到一半,柳泽腰间软r0u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刺痛让柳泽看向对他下手的姚秋,正好对上姚秋埋怨的眼神

    姚秋对着柳泽瞪一眼,抱着瑾深一把推开‘冷酷无情’往人心口cha刀的柳泽,走到周敏身侧,温柔且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相公的意思是,想必这些善良的老人,该是喜欢热闹的……”

    周敏在听到柳泽说收敛累累尸骨时,垂眼下微微颤动的睫毛,让姚秋不忍心疼,对自家这个耿直严肃的相公第一次生出了埋怨,埋怨他不会说话!

    想到这,姚秋生气的一把抢过柳泽手中的纸伞,还不忘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村长,我们为他单了碑,毕竟……他在最后,有了你和安安一直记挂着……”

    姚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个世界,天天都在si人,只是有些人已经麻木,有些人还留着心……

    “你想好这碑文要写些什么吗?毕竟你在最后,也算是为这个老人送了终……”

    柳泽0了0鼻子,在姚秋的瞪视下,婉转了一点,但依旧得到了姚秋一个白眼。

    “碑文?呵呵……”

    周敏长时间不说话,徒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g哑,在这风雪中都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悲戚:

    “在这个不美好的世界上,生,不知为何,si,不知为谁。能写什么呢?”

    身后柳泽诧异抬头看向周敏,姚秋则微愣,似乎没料到周敏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后者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前者一直被赞有八百个心眼的柳泽却是直接被周敏这句话震骇住,虽然她说的满是讥讽意味,却又隐隐透露着一丝对命运,对天下执权柄刀斧者的无声谴责与质问。

    既大胆又满含悲怆与无力……

    李勇这个小队长因为主公的命令要时刻保护柳泽安危,所以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柳泽身边,自然也听到了周敏那句胆大妄为却又隐晦对这个天下当权者的无声质问,愕然抬眸。

    “世事如苍狗,生命终凋零。si亡并不可怕,这个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当普通人苦苦挣扎求生时,极目不见故土,抬头难见青天……”

    夜里风雪张扬,越发显得四下安宁,让所有人这一次都清清楚楚听见了周敏的话,连同身后几名伪装成普通人的士兵都难以掩饰他们内心对周敏这话的冲击纷纷抬头。

    柳泽皱眉,审视周敏的视线也越发复杂古怪,这些话并不像一个乡野之人能懂会说的,这个nv人,越发让人看不清楚浑身都透着古怪。

    “碑文就不用了。我想村长他们从内心深处也并想在自己的碑文上留下什么。不想让这个让人恶心的世界,弄脏了他们最后这一身清白。”

    “他们想必更愿意gg净净走轮回台,去一个真正和平的时代。”周敏此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柔的呢语紧了紧拉着安安的小手。

    安安抬头看了眼阿娘,努力去理解阿娘口中那所谓的和平时代,会是什么模样?

    是可以天天吃馒头吗?

    和平……

    柳泽也被这个词包含的意义打动,一时间都微微怔松,这不就是他当初愿意跟随主上的初衷吗?

    他在主上身上,看见了可以将这满目疮痍的九州彻底收复的希望,那时候,就是和平吧……

    其余诸人,皆被周敏口中的和平引起了各自不同的心里波动

    毕竟无人想打仗,可在这大争之年,不争就是si。

    和平,好遥远的东西,可他们当兵,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他们的子孙后代可以有机会看见这两个字所包含的美好愿景吗?

    他们也坚信,他们选择跟随的主上,一定会带着他们看见那美好。

    这一夜,所有人的信仰都在这两座无名碑前越发坚定。

    无名碑的山头,天空玉絮簌簌,这个夜晚凛冽的风雪都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温柔,为这片地域受尽苦难的平凡人,铺上了最g净的轮回路,延伸至天边尽头,初yan乍破。

    柳泽一行人在万家村又逗留了几天,因为姚秋一定要让周敏和安安和他们一起北上

    带着两个妇孺和孩子,骑马总是不方便,所以他让人去衢州买马车花费了一些时间,因为衢州也乱了,但柳泽明显不想牵涉其中,所以一直没有出手g预。

    只是对当初带走姚秋那一伙流民,留了一些心思。

    不过最让柳泽有些无语的是,姚秋和柳瑾深对周敏和安安的在意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俨然像两个一大一小的跟p虫,大的跟着周敏,小的跟着安安,将他彻底抛之脑后让人恨的牙酸。

    柳泽内心其实并不愿姚秋和周敏过多接触,他对周敏的猜测总是滑铁卢,可他对神秘的周敏也总是看不透,这让他这军师的身份怎么拿捏。

    可最后他还是屈服在姚秋的眼泪里,不得不妥协的带上周敏和安安一起前往西北,帮她寻夫……。

    这段时间,周敏时不时带着安安去后山陪村长说说话,而姚秋也带着柳瑾深寸步不离的跟在周敏身后,生怕周敏一时想不开。

    与此同时,再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个世界残酷的姚秋,也让柳瑾深第一次真正接触了si亡和世道的残酷冷漠,这让一个五岁的小正太变得越发有些沉默寡言。

    可这样的情景,却造成了一个诡异的方向,那就是柳瑾深越发ai粘着安安了。

    “阿娘,以后村长爷爷和王nn他们就都留在这里了吗?”

    安安拉着周敏的手天真的问道,身后跟着柳瑾深这个小尾巴习以为常般的拽着他的衣角,两张团子脸同时仰望撑着伞的周敏。

    周敏身边的姚秋也看向了她,周敏却将视线专注的落在村长的无名碑前:

    “是啊,以后他们再也不必承受颠沛流离之苦,更不再品尝忍饥挨饿之痛。”

    安安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阿娘话语中总带着一gu他还理解不了的情感,让人听着心里很沉重。

    “安安,在这个不美好的世上,你所知道的,听说的,最美好的故事都透着悲伤,它们皆是用饱受自我牺牲的崇高与负重前行的孤独所铸就,满溢着无边的悲哀感,透明而凄美,却又原原本本地呈现出生命本身的重量。”

    “……告诉我们,人无贵贱之分,生命却被清醒区别。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都不善于度过。只有你的村长爷爷,活的gg净净,明明白白……”

    周敏蹲下身,看着安安,专注而认真。

    安安不解,看着周敏:“阿娘,我不懂。”

    周敏0了0安安的头,笑的温柔:“没关系,安安在长大一点,就明白了。真正勇敢的人宁愿用生命冒险,也不会以自己的良心冒险。”

    周敏是在后来这几天看着万家村的无名碑后,才逐渐想明白。

    为什么村长带着万家村无畏的赴si,不抵抗,不挣扎,不逃跑,除了对这个世界当权者的失望外,还有对这个道德沦丧的世界发出的最后一次无声的呐喊:

    抛弃良心的皇权统治者,还值得吗,还需要维护吗……

    “可以走了。”

    身后柳泽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他在他们身后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只是见周敏半响没出声后,他才从树g后现身,看了眼周敏眼神复杂。

    姚秋看向相公,弯腰扶起周敏:“小敏,我们走吧。”

    周敏起身,看了眼柳泽,随后将手中的伞,撑在坟堆之上,为村长的无名碑遮住了风雪,最后一次抚0着无名碑:“爷爷,我们走了。我一定会带着安安,走到灯火通明。”

    周敏说完,浅浅一笑眼神坚毅,拉着安安转身跟着姚秋柳泽一起下了山,柳瑾深一直拉着安安的衣角,在最后离开时,回头看向风雪之中,那孤坟上白se纸伞。

    风吹伞动,像有谁在招手告别……

    村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四周十人护卫分别簇拥在马车四周,柳泽将姚秋等人带到马车旁,扶着姚秋上马,又转身一把将小尾巴的柳瑾深提溜出来,丢进马车。

    看了眼身后一直沉默的周敏:“周娘子,上车吧。”

    周敏抬头,然后带着安安,自己爬上了马车。

    柳泽翻身上马,一声令下,马车摇摇晃晃开始行驶,离开了这座充满压抑和血腥悲剧的村子。

    周敏撩开窗帘,往后眺望,万家村在视线里越发模糊

    姚秋见状,手中锦帕轻轻擦拭周敏早已泪流满面的脸:

    “小敏,别怕。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亲姐姐。我会帮你找到你丈夫。我会保护你。”

    周敏转头看向姚秋,扑进她怀里,安静且无声的默默流泪:“姚姐姐,谢谢你。”

    安安靠在周敏另一边,紧紧抓着她的手,默默无声。

    柳瑾深拉着安安的衣角,坐在一旁也没有说话,这几天他看见的东西,受到的打击太大。

    回程的路,因为多了妇孺孩子,明显b来之前慢了很多,足足走了一个月的时间,三月底的时候,他们才紧赶慢赶的走到西北的第一道关隘,虎门关。

    此时它就像是一头狰狞巨兽,雄伟又壮观,伏在西北前方,守卫着身后土地。

    看着城外排起长队想要入城的人,周敏眼神恍惚。

    这里入城极为严厉,没有户籍不可进。

    他们的马车因为柳泽的私印,通关极快,马蹄急速踏过,车轮滚滚,碎石滚动。

    踏过虎门关后,世界宛如被割裂一般,开始变的不一样。

    城外,狂风卷沙的粗犷si寂,一路上蓬头垢面的流民si尸都好似成了幻觉;城内,蓦然变成了热闹人气。

    孩童光着脚丫到处奔跑,虽然面h肌瘦,可眼底充满着对生活的希望。

    即便依旧缺衣少粮,可路边却搭起了施粥的各种棚子,由挂着计字军旗的兵将和各路脸se各异的豪绅氏族组建,棚子前排起的长队里男nv老少,稚子孤寡,衣衫褴褛面上却带着笑。

    这里的人,活的b城外的人有希望。

    入城之后,柳泽骑着高头大马护在马车一侧,其余护卫分布在马车四周,他们没有在虎门关停留片刻,直接疾驰在道路中,往关后中心城的凉城奔驰而去。

    这一个月的相处,柳泽虽然对周敏还是有很多困惑,但也感觉到她对姚秋和柳瑾深的真心

    虽依旧戒备却也少了些许膈应,只是偶尔对姚秋和自家冤种儿子对周敏母子的各种嘘寒问暖有些没眼看。

    “小敏觉得虎门关的人生活的如何?”

    姚秋见周敏一直看向车外,一边极为自然的为周敏拢了拢身上素se披风,一边问道,言语中隐隐还带上了一丝不可言说的小骄傲。

    “这是一片充满生机的地方。”这是周敏的真心话。

    姚秋一笑,看着周敏:“是的,生机。曾经我相公也这么说过。”

    “这都是柳相公的功劳。”周敏含笑,不忘捧一捧柳泽,这一个月的相处,姚秋已经将他们的事情全数告知,包括她是如何被人绑走。

    “也不全是。”姚秋听到周敏口中对自家相公的夸奖,开心的眉眼都要起飞,但却故作矜持的笑了笑。

    “还有相公的主公,那一位在背后布局谋划,步步为营,是我相公最佩服最信任的人。”

    姚秋提到计修宴时,双眼发亮,闪现一丝粉丝崇拜明星的粉头既视感。

    若非知道姚秋很ai柳泽,周敏都要以为姚秋疯狂迷恋的人是计修宴。

    她内心惊讶,面上不显。

    原主记忆里,计修宴冷漠疏离难以接近,故事里的计修宴残忍无情,手段狠绝,怎么看,都不像会有si忠粉的样子。

    “姚姐姐,似乎对那位主公,很敬仰。”周敏压下眼底的神se故作好奇的问道。

    “自然。”

    “西北诸城怕是少有人不敬仰,崇拜他。在西北,不管是士兵还是民众,都将他视为唯一的信仰!”

    “是主公将他们从深渊解救。主公不止智计深远,还仁慈宽宥。虽手拿屠刀却心似菩提,即便是街边乞丐,他都会心有不忍。温柔谦虚的他对自己的幕僚更是礼贤下士。”

    “这难道不是最有明君之相的人。”姚秋的话让周敏内心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计修宴?他,心似菩提?仁慈?!温柔谦虚?!!!

    你怕不是认识的计修宴和我知道的那一位是两个人吧……

    姚秋怕是对计修宴有什么天大的误解,他若仁慈,故事里也不会说他将天下杀得没剩多少人,更不需要nv主出面停止男主的屠戮。

    计修宴,那可是面若菩萨,心似魔鬼般狠绝的男人。

    不过听姚秋这话,计修宴,这是给自己设了一个高大上的人设啊!

    和骨子里的黑心芝麻,简直判若两人。

    而此时,计修宴早已接到柳泽信号,得知入关后,他就早早出了城,礼贤下士般等候在凉城外十里坡的古亭之中。

    宝塔古亭四周,一群黑衣护卫目光灼热的看着那个如神一般高洁清贵之人,拥簇着他,如群星拱卫明月。

    计修宴对于身后那一群炙热的目光视若无睹,背对众人眼神深处压抑着一gu厌世的冰冷,负手眺望远处云雾缭绕中的巍峨雄山,心思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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