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2)

    李夫人以手支颐,淡然回望丈夫,“喝呀。”

    李含章皱眉强饮三杯。

    “你知道爹爹有饮酒烧心的毛病……”

    第7章 上弦月篇(其七)居德坊

    李纤凝双手交叉,下巴拄上去,“真不敢相信,竟然只有哥哥一人相信我的清白。”

    李衔义见母亲开口,纵是有意替父亲挡酒也只得退避三舍。

    李纤凝见话题又转回来。转着酒杯咕哝,“他当然得娶我。我早已失身于他,他敢不对我负责!”

    “为何言她命苦?”李纤凝追问。

    李夫人指着李纤凝,手指瑟瑟发抖,“李纤凝,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纤凝不语,仰头看她爹。

    他今天穿了一身豆紫圆领袍,领口处一圈描金仰莲纹,腰缠玉带,圆孔玉璧垂落腿间,随着走动左右摆荡。贵气不可逼视,一时之间衬得对面灰褐布衣的李纤凝与素馨暗淡无光,宛如长随。

    “算了,看在中秋阖家团圆的份上。不过一杯不成,要三杯!”

    李含章李夫人被她反将一军,齐齐愣在原地。

    “信任信任,你是爹的女儿,只要你说没有爹就信。”

    一语惊四座。

    枝条探出墙头,挂着二三枚柿子,果实处于青红之间,望久了,舌尖泛起轻微涩意。倏忽间枝叶一阵抖动,黑漆角门发出暗哑的开合声,仇璋自门后闪了出来。

    李含章望李夫人,求助意味明显。

    李纤凝不搭腔。

    仇璋扫她一眼,简明扼要,“居德坊。”

    “这个说来话长了。西边那座山几位可瞧见了?”张坊正指着西侧起伏的青峦,“那是小合山,出了金光门就是,张豫曾于此地杀人,杀完就地掩埋,不想多年后东窗事发,杀人偿命,他也跟着一道去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坊间着实议论了好一段日子才平息。诸位若想知道个中细节,不妨去查查县里的卷宗,一笔一划都记着呢。”

    张坊正抬眸一望李纤凝,只觉这小郎君相貌过于清秀。

    李含章和李衔义原本在聊朝堂上的事,闻言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望向李纤凝。李夫人更别提,眼珠瞪得溜圆,手捂着胸口,骇然失语。丫鬟仆妇乍闻此等密辛,亦惊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当然是真的。自打娘把素馨调走,我身边没人碍手碍脚,行事方便多了。”李纤凝一脸淡然。

    “我不管,就三杯。”

    “她丈夫吃了什么官司?”李纤凝追问。

    “那我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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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纤凝心满意足。一家人热热闹闹说了一会儿子话,直到子夜时分方才散去,各自回房不提。

    李含章频频拭汗,“你看,你看,爹一时气急攻心,疏于思考。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可能,文璨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秉节持重,谁乱来他也不可能乱来。”

    李衔义见李含章太阳穴青筋暴起,扬起巴掌欲掴李纤凝,制止道:“爹,您先别急着发脾气,我不信妹妹会糊涂至此。纵是一时行差踏错,也不见得不可挽回。”

    李夫人抚了抚发簪,刹那推得一干二净,“娘几时说过不信你,不是问你来着。你也是的,这种玩笑也开得?”

    “是这样,大约四年前她丈夫吃了官司,被我县问斩了。没出两年,她那女儿也因病夭折。一家三口剩她一人孤孤零零,无亲无故,独撑门户,经常受一些泼皮滋扰,日子过得艰辛凄苦。”

    “你知道我们去哪吗?”李纤凝发出疑问。

    李纤凝好奇心旺盛,绝对等不到县衙休沐结束,此趟急吼吼来寻他定为查案之故。仇璋早已料到。

    李纤凝知他爱重仪容,又仰仗他手里的鱼符,只得由他。

    李含章暴跳如雷,“你这孩子,你做了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

    “乖女儿,别吓唬爹了。”李含章给自己斟一杯酒,“爹爹自罚一杯。”

    一行三人抵达居德坊,先去拜访此间的张坊正。坊正总揽一坊之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坊中情况。仇璋开门见山出示鱼符,亮明身份,张坊正不意大节下的县衙官员还出来办公,虽是临县的县丞,也不敢怠慢。当即道:“你们说的这个秋言我记得,家住坊东石榴巷,是个顶斯文的小娘子,无奈命苦了些。”

    “知道去居德坊还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当你去赴平康坊某位达官贵人的宴。”

    仇璋打量李纤凝衣料,嫌弃道:“我没有这样寒酸的衣裳,也不会穿。”

    “女儿纵算再不成气候,也生在读书知礼的人家,耳濡目染圣贤之言,受父兄教导,似那等不知廉耻之事,与荡妇无异的勾当,女儿怎么做得出来?”李纤凝一副气苦表情,“小小一个玩笑你们也当真,足见我在你们心目中下作不堪,你们有拿我当女儿吗?”

    “你说什么?”

    “文璨是你看着长大的,我不是你看着长大的,说来说去爹爹还是不信任我。”

    李纤凝没白折腾,三天后回衙署,身边多了素馨。

    她们知道自家大小姐离经叛道,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但没想到离经叛道到这种程度,还要当众宣讲出来。一般大户人家,仆人无意间听闻主人密辛,主人为防家丑外扬,必将仆人卖去千里之外。一时间,众仆妇皆为自己的前程捏把汗,

    李含章痛斥道:“你还算是我们李家的女儿吗?李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千宠你万宠你,万不料宠出一个……一个……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别说你做不了人,我也别想做人了。孽障,孽障啊!”

    “乖女儿,原谅了爹爹罢。”李含章赔笑。

    李纤凝暂且将此事按下,追问张坊正:“葛长山梁凤娘这对夫妻张坊正还有印象吗?数年前他们曾在居德坊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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