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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下弦月篇（其三）醉月令
“嗯？”
小楼给繁秀佳木遮断，仅露半个顶，一角飞檐。
“事发时杨仙儿还是未出阁的小姐，哪能知道的那么细致。倒是你，哪里听来这则密闻？”
“家里亲戚的亲戚在杨家当差，这么传出来的。”
母亲最厌她舞枪弄棒，说她早晚要嫁人，又不上战场，把自己练得又黑又糙做甚。
李纤凝毫不气馁，写信邀她表妹罗婋来家中暂住。罗婋应了其名，是个名副其实的将门虎女，自幼在军营里厮混，学了一身本领。
李纤凝心中疑惑，寻思她和杨宛素无交情，为何邀请她？
李纤凝咕哝，“死丫头，和她说正经的她倒跑了，害羞什么劲。”
“几时学会拍马屁了？”
那时她的姨母被丈夫打回了娘家，每日以哭为事。她母亲给她噎的一句话说不出。
李纤凝思前想后，提笔写回帖，表示承蒙盛情邀请，却之不恭，愿欣然同往。
“什么亲事？”
李纤凝的住所被安排在水轩，水轩正面一口幽池，浮萍翠碧，藻荇交横，湃然水汽带来凉风阵阵，舒适可想而知。
关于杨宛的身世背景，李纤凝乘隙向杨仙儿打探明白。知晓她确属宏农杨氏一脉，和杨仙儿同宗不同枝，论起辈分，杨仙儿还得称呼她一声姑姑。
李夫人见两个小娘子不务正业，成天抱在一起滚来滚去，直唉声叹气。转念思起自己待字闺中那会儿，何曾不是心高气傲，手上也有几分功夫，远非那些金闺花柳可比。
“后来胎保没保住不清楚，亲事没保住是指定的。”
“哪种人？”
“小蹄子，你既知道，何不早说与我听，害我巴巴地找杨仙儿打听，揭人家的短。”
“杨小姐当时已经定亲了，夫家姓什么来着，唉，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素馨说：“我也是听到跳崖一节才想起，不是故意瞒着小姐。”
李纤凝见杨宛把这么个好住处给了她，便问她，“杨小姐住哪里？”
罗婋来了家里，李纤凝天天和她角抵，从早到晚，每天流的汗水能拧出一缸水来。罗婋是使惯了力气的人，李纤凝一开始十战十不胜，渐渐的力气和耐性都练上来，偶尔也能胜一次了。她很享受胜利的快乐。
素馨道：“有一种人模样聪明，实则愚昧；还有一种人模样粗蠢，心里跟琉璃似的明净。小姐如何不懂了？”
“小姐你真讨厌，谁和你说这些！”素馨跺脚，捂着脸跑出去。
“现学现卖，可有赏？”
“未免太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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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说：“练好了身手，将来嫁了人，遇到脾气不好的丈夫，欺负我我好有还手之力，省得回娘家哭诉。”
“好丫头，教起我来了？”
据杨仙儿讲，杨宛青春年少时做过一件荒唐事，如今两家亲戚虽不走动，提起她来脸上还是火烧火燎的，觉得臊得慌，与有耻焉。
“我向来住在那，李小姐可知为何？”
素馨遂道：“小姐有所不知，那杨小姐跳下去时已经珠胎暗结。”
不想这还不是事情的全部，回到卧房，素馨说：“到底是家丑，仇夫人说故事也舍不得说全，遮遮掩掩，只当人不知情。”
事情的最终结果以李纤凝被禁足告终。
“小姐是模样聪明，心也琉璃似的通透，面相与心相完美统一。”
死的是情郎，伤的是杨宛。李纤凝恍然，难怪她坐轮椅，料想腿在那时候摔断了。
仆人把杨宛推到南窗下，杨宛指着远处一座小楼，“喏，就是那里。”
“赏你个如意郎君。”李纤凝说，“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别学我，一味耽搁着。家里小子，或有中意的，尽可以和我说。家外头的也成。”
素馨想的简单，“杨小姐仰慕小姐，想结交小姐，小姐何不借这次机会出去走走，结交二三好友，省得闷在家里。”
李夫人听说了也鼓励她去。
李纤凝猜到几分，少不得问一句，好引出下文。
“你同我一去便知。”
素馨娇笑如花，“小姐可知小姐是哪种人？”
李纤凝：“哦？”
李纤凝若有所思道：“杨小姐那么个聪慧模样，真不像做蠢事的人。”
避暑一说诚然不假，杨家别苑引山泉水灌溉庭院，滋润得草木滃然，碧树参天，阴翳垂地，难透进一丝阳光。且有能工巧匠，造出喷泉数十口，沿途喷洒，沁凉适宜令人恍恍然如置身暮春。
当然了，她没有遇到脾气不好的丈夫，因为她就是那个脾气不好的人。
李纤凝当时在饭桌上讲的这句话，大家都替她捏把汗，连李灰都无端紧张了起来，一会儿瞅瞅姑姑，一会儿瞅瞅祖母。
“为何？”
杨仙儿说闺中思春，可笑不可笑，恋上了卖字画的穷书生，家人一时不察，竟叫他们发展到淫奔的地步。后叫其兄长带着家奴追上，给逼到悬崖边上。杨宛性情刚烈，绝死不回，和情郎双双跳崖殉情。一死一伤。
回忆击中李夫人心中的柔软，管教的心思淡去一半，由着李纤凝去了。
七月仲夏，三伏天气里，李纤凝接到一封请柬。梁家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宛邀请她前往杨家位于城南的别苑避暑。信上注明杨宛的寡嫂以及梁人杰崔文君夫妇也会同往。请李纤凝万勿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