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2/2)

    蒯刚率领武侯们巡逻，惊见西面粮仓起火，待要去救火，又放心不下这头。咄喝头三天就交待他了，要他初十这日于附近严加巡逻，遇到可疑之人，立即拿下。眼见火势烧的凶旺，天际浓烟滚滚，不去难免被治个渎职之罪，其他武侯又一再催促，只得丢下这头，赶去救火。

    咄喝鼻孔中怒气喷薄，贴近吉和耳畔，“这女人有问题，我带她出去交给明伯……”

    四年前，花娘玉桃忏悔时泄露了罗虎死因，从此公孙娘子与怜香被大秦寺的人缠上。公孙娘子做风月营生，日常接触达官贵人，消息灵通。吉和试意图通过她了解朝堂内的官员，以便结交利用。更有意借公孙娘子结交她背后的势力——福王。

    吉和曾短暂接触过福王两次，对方待他谦和有礼，但也仅此而已，无法更进一步。四年来有赖于公孙娘子的美言，吉和已是福王府上的座上宾，甚至通过福王面见了一次圣人，圣人对景教的信仰与教义颇感兴趣。吉和相信假以时日必能使圣人深入了解景教，使景教成为大唐的国教。

    众人诧异。

    第八位教徒打上一人手里接过圣匕，没有立刻下手，他呆呆站着不动，迟滞不决。

    吉和不慌不忙询问，“公孙娘子，何故中断仪式？”

    此刻殿中胡僧尽着青绿袍，显见有重大事宜。

    胡僧们手持十字手杖在前方开路，引导教徒们行至大殿深处，接着，一口地窖敞开于众人眼前。窖中有光，一脉金碧色。

    大殿深处的地下密室，女子摘掉面具，讶然之声一时间此起彼伏，于密室内回响不绝。甚至有一道极低的声音惊呼，“是她！”

    公孙娘子道：“抱歉主教，叫我服侍人可以，杀人，实在做不到。”

    除去胡僧更有八名教徒，身上亦着绿袍，头戴面具，颈上挂着十字，材质非金非银，质地漆黑，透过光影处细看，依稀有莹绿光彩，原来是墨翠。

    后面七位依次接上，循环往复同样的动作，亲吻十字，默念密语，圣匕刺胸。

    古老的吐火罗语回荡在密室之内，密集又怪异的字句落在耳朵里，神秘如同梵音，亦如圣灵在倾吐神谕。

    吉和走到迟疑的教徒面前，慈声道：“圣灵在天界召唤，快送他上去吧，叫他携带走你的一身罪恶，到圣灵面前为你祝祷。不要犹豫，不要害怕，圣灵会赐福于你，给予你力量。”

    教徒们顺着石梯，鱼贯而入。

    祝祷完毕，两名捧着漆案的侍者无声走来，一漆案上放着圣匕，一漆案上放着圣水。吉和以圣水浇淋圣匕，净化尘世污秽，随即交付到第一位教徒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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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咄喝偷偷打量吉和，见主教大人没有指示，便默不作声。

    大殿内灯火通明，聚集着许多身着绿袍的胡僧。

    夜枭啼了三声。

    祭台之上，昏迷不醒的献祭者俨然沦为一具尸体，鲜红的血洇湿了绿袍，他的胸前一团漆黑。

    公孙娘子眼角有了细纹，并不影响皮肤的细嫩与眼底的风情。眼风绵绵扫过众人，依旧是醉人的。

    吉和走下座位，来到祭台前，亲吻了献祭者，接着他将一枚墨翠十字放到献祭者额心，手扶十字，朗声祝祷。

    然而在场的教徒都知道，他是今晚的献祭者，有幸被圣灵选召之人。今夜，他的肉身将会死去，他的灵魂将升入天界，带着他自己以及在场八人的罪恶，去到圣灵面前，被洗涤净化。

    而面具之下的教徒，看不到表情，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起火了起火了，快去救火！”

    对面的教徒非但不聆听教诲，反而放下圣匕，摘掉了面具。

    却见公孙娘子双手合十，“我佛慈悲，必会保佑我逢凶化吉。”

    景教视“绿”为崇高之色，生命之色。主教所着圣袍通体全绿，名曰青绿袍。教士们平时着镶绿边的白袍，略沾绿意而已。在重要的日子方可同主教一样，身穿青绿袍。

    在他面前，是一方祭台，祭台上平躺一人，亦着绿袍，头戴面具。面具衣袍之下的容貌、肌肤轮廓俱不可见，也就无法分辨男女。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不把公孙娘子牢牢抓在手里？于是故技重施，举办了这次献祭。在此之前，一切正常，四年里在他的布道之下，公孙娘子已是景教的虔诚信徒，今夜的仪式合该万无一失，更何况她还有把柄抓在他手里，她怎么敢？

    那教徒手中握着圣匕，走到祭台前，亲吻胸前十字，也默念了一句吐火罗语，随即将圣匕猛地刺入献祭者身体。

    吉和谆谆劝导：“公孙娘子谬误了，这是救赎，不是杀人。既是救赎他也是救赎你。难道公孙娘子想背负罪恶度过一世，死后坠入地狱吗？”

    密室里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人人屏息以待。

    夜幕下的大秦寺忽然无声无息蹿出十几条魅影。他们白天入寺，找隐蔽处潜藏，此时得到讯号不约而同现身，皆是受过训练身手了得之辈，悄无声息放倒了四处的守卫，魅影如黑水，潮汐般涌向大殿。

    仪式进行顺利，很快到了第八人。

    主教吉和端坐于正中主位，他身上的青绿袍比之教徒们颜色更深，绿到极致近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