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猎场(2/2)

    白翎箭犹自颤动不休。

    帷帐处的鼓声停了。

    策马扬鞭朝着虎啸方向去。不多时，马蹄声踏踏，江桓远远望见江展打马疾冲而来，雀跃不已，“四哥，看我们谁打下这只虎！”

    江桓面露难色，“我……母亲不让我喝酒……”

    气氛一时沉闷。江展斟酒，庆祝弟弟加冠成年。

    竟是猛虎？

    “六弟，一炷香内，比比咱俩谁打下的猎物多。”

    冷绾低声问，“家主，要不要报上身份。”

    江展二人弯弓搭弦，屏息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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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奴屡次犯边境，彼时江展正在边境布防备战，临开战前收到消息，指挥失误吃了败仗，遣返长安。而接替江展的正是陆玉长兄陆萧。

    天子一言，伏尸百万。君要臣死，不死不忠。

    江桓红透耳根，局促着抿了一口，“好辣……”

    半年前，陆玉收集证据上奏女帝，江景私受贿赂，敛财授官，家中囤积铠甲武器，意图谋反，女帝雷霆之势威压，将江景遣入长安问审，江景下狱后不堪受辱自杀而亡。

    鸟雀惊飞，在空中盘桓，陆玉仰头观雀，伸手，一只黑鹊落于掌间啾啾不休。

    江展迎风而上，“去我府上，随意挑一件你喜爱的东西带走。”

    甘食其试探着问，“郡王，不如我上前通报一声，让他们放行？”

    林中异风突起，有虎啸声此起彼伏。

    登光山属淮安一处小山，虽不及大型狩猎那般有排场，但兄弟二人猎趣已是足够。

    尽管在弟弟面前表现的平静，可江展如何不恨？

    女帝念江展有战功，未夺淮安王一脉封地荣华，江景之子江展继位，夺去中央兵权，固守封地，无诏不得进长安。

    众人定睛，虎身上的箭不是江展的玄羽箭，也不是江桓的赤羽箭。

    “好啊，那我要那把浅光青铜剑。”

    “两位殿下，安好。”

    众马受惊，纷纷扬起前蹄跃奔，江展江桓紧随其上追击，夹紧马镫，撒开马绳，箭于弦上，瞬发——

    “那又如何，他伪造证据污蔑……”

    鼓声悠悠扬扬自远处响起，叁十声后，便是香烟落尽之时。

    ————

    林中树风飒飒生响，叶片刮过耳边，纵马奔驰，难得畅快。

    少年人沉不住气，遇到兄长竹筒倒豆子倾泄怨气，替兄长不平。

    江展笑着将酒杯杵到弟弟嘴边，“将来成亲可怎么办，喝都不会喝，新婚快当夜灌醉了还怎么见新妇？”

    万里无云，还未到晌午，蝉声尖锐缭绕在山头。

    江展独身策马疾驰。落叶锋利刮面，脸颊陡起一道细丝般红痕，锐痛丝丝缕缕刮擦，也未曾皱眉头。

    江展兴奋起来。打一张虎皮回去，正好送给江桓作为他的加冠礼。

    陆玉叁人抵达登光山，山外已竖了旗，围了一圈人。

    箭破风声，绷得极紧的弦穿风破叶，咻然铮鸣，一箭射穿虎脑。虎长吟啸叫，奔走几步倒地，没了声息。

    胸中情绪几乎要炸开。

    江展起身，挎上弓箭，“走，看看你这几年射艺有无进步。”

    江展打下叁只猎物，挎在马背上，背后箭匣中只剩一只箭。

    陆玉收弓。

    “赢了，便赠与你。”

    “来，不想那些了。陪为兄畅饮一杯。”

    江展哈哈大笑。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在其位是天子，落位，便是尘泥。

    叁人调转马头，绕道而行，深入山林。

    风中弥漫的血腥倏然被吹散，白浆艳血无声淌满绿草土地。

    “在外怕什么，她又看不见。”江桓虽已加冠，但自幼受保护，心态幼稚，还不够成熟。

    “六弟，”江展厉色打断江桓的话，“话多错多，谨防六耳。”

    一行人打起精神，跟在两位殿下身后，谨防不测。

    晌午到。日光浮色，穿林过叶，照在满身血色死无声息的虎身上，泛起粼粼光尘。

    帷帐外彭县尉道，“两位殿下，猎物已齐备，周遭已清场，出发否？”

    踏马而行，疾风呼啸，江桓大声道，“若是我赢了呢，有什么彩头？”

    陆玉抬手放飞黑鹊。鹊翅棱棱，惊飞徘徊，消失在天边。

    “他是陛下的人。”

    从战归来未曾见父亲最后一面，父亲身死牢狱，家中背负冤屈不能申诉。

    “不必了，跟我来。”

    到底是小型狩猎，江展刻意没做大排场，携弟弟与县尉和随从几人，策马进入深林。

    忽然，林中飞禽不知为何受惊，飒飒而散，飞入天际，虎子受惊，吟啸一声狂奔出来。

    他有怨恨，也有私心。只是，不能说。

    沧海陆氏开国时随先祖征战，立下战功，封侯赏地，属外姓，并非血缘亲王，自是不能和国姓江氏一脉相比。七年前，陆玉承袭其父爵位，助现任女帝登基，有拥立之功，是女帝跟前红人。

    登光山西靠陵水，东临深林，天然野兽好去处。

    谁能申诉，谁敢申诉？

    丛中虎皮斑纹隐动，众人保持着距离。

    南方地区山头小而多。

    众人回首。

    二人散开寻找猎物，彭县尉跟着江桓，以免胶西王出什么意外。

    陆玉瞧一眼远处有火把浓烟飘摇，擂鼓阵阵，应是狩猎已开始。

    江展眼眸幽幽，“六弟，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