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5/5)

    就这么爬着跪着前进了十来米之后,简隋英知道自己想站起来是不可能了,爬着反倒安全些,他索性就那么拖着两个袋子往大楼里爬。

    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穿金戴银的简大少,就那么卧在肮脏泥泞的施工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爬,硬生生地爬进了大楼里。

    要说简隋英这辈子遭过什么罪的话,今天,绝对要排第一。

    进了大楼之后状况好了很多,至少有了挡风的墙,简隋英趴在地上,使劲喘着气,他肌肉酸痛,小腿抽筋,半天都动不了。

    就这么休息了有一分钟,他才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大叫李玉的名字。只是他的音量根本扩散不开来,全部被呼啸的风声吞没了。

    他只能一层一层地找,一边找一边叫。

    他新开发的这个酒店,每层平均面积三千多平方米,此时跟个鬼城一样几乎没有光线,要找一个可能已经受伤昏迷的人,简直比找个会叫会动的老鼠还难。

    简隋英扛着两个总重量十来斤的袋子,一边叫一边在楼里跑,累得他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他这辈子真没遭过这样的罪,不只是身体上,心理上的负担更是压得他一阵阵的恐慌,如果李玉出事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李家交待,又怎么跟自己交待。

    就这么找了两层楼,他终于在第三层发现了李玉。

    借着稀薄的月光,他看到了低着头靠坐在墙角的李玉。

    “李玉!”简隋英叫了一声,跑了过去。

    李玉这回也听到了他的叫唤,慢慢抬起头。

    简隋英膝盖发软,一下子半跪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还是热的,他长吁了一口气。

    “李玉……”

    “你来了?”李玉小声道。

    简隋英“嗯”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还能说话,不能死吧你?”

    李玉抬起下巴看着他,喃喃道:“你真的来了……”

    简隋英觉得他脑袋可能给砸坏了,赶紧拿手机当照明,从袋子里把急救箱拿了出来。

    他捣鼓了半天才把急救箱打开,然后在里面发现了一枚小手电筒,打开一试,虽然照明范围小,却非常的亮。这对置身在黑暗中的俩人来说,无疑是种慰藉。

    简隋英把手电筒塞到他手里:“李玉,你把它举起来,我看看你脑袋,砸哪儿了?”

    李玉慢慢地把小手电举了起来,却在照到简隋英的时候顿住了。

    认识简隋英一年多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此狼狈的模样。他总是光鲜耀眼,意气风发,头发一丝不苟,裤子找不出褶子,觉得衣服搭配得不合理就不出门。

    眼前这个满脸污泥形容萎靡,身上的衣服比破抹布还脏烂的男人,他真的无法相信能是简隋英。

    后脑勺持续着胀裂火辣的疼痛,不远之外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这几个小时无边的孤独和黑暗,都让他头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当简隋英跟他说“等我”的时候,他没抱任何希望能在天明之前见到他,尤其是电话的联系中断,他又陷入孤独地等待后,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捱过漫长的黑夜。

    可是简隋英真的来了。

    穿过猛烈的台风骤雨,穿过难以想象的危险,像他说的那样真的来到他了身边,用冰凉的手摸他的脸。

    那一瞬间他觉得这只手实在太温暖了。

    简隋英皱眉看着他:“你看我干什么,举起来,我看看你脑袋砸什么样儿了?什么东西砸的啊!”他抓着李玉的手腕移到了脑后,努力分辨着他头发上哪些是血哪些是水。

    李玉没说话,摇了摇头。

    简隋英慢慢拨开他沾血的头发,看到一道四五厘米的血口子,看样子不是很深,但他也不敢确定,总之看李玉脑袋还清楚,还能说话能动的,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他这才放下心来。他一边往棉花上倒酒精一边叹气:“平时不戴安全帽就不出事儿,一不戴就出事儿。你也是,让你跟着工头你自己乱跑什么?所有人都回来了就把你落下了,大家还都以为你早就回来了呢,要不是我早发现啊……”

    简隋英也不太会处理伤口,他反正觉得按照常识来说应该是先消毒,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沾了酒精的棉花擦伤口。

    李玉没有防备,疼得叫了一声,脑袋直往前缩。

    简隋英也吓了一跳:“哦,疼是吧……忍着吧,这个也没人能替你……”说完又擦了两下。

    那么长的血口子直接上酒精,不疼就不正常了,李玉疼得直呲牙。

    简隋英不免有些缩手缩脚的,就刺了他两句:“你一个男的能不这么娇气吗,疼就疼点儿嘛,谁让你自己不注意安全。”

    李玉身子前倾,慢慢地把头软绵绵地靠在了他肩膀上。

    自打简隋英认识李玉到现在,李玉就从来没有过如此柔软的举动,这可真把简隋英惊住了,动作都顿了半天。都说人生病了就特别脆弱听话,果然是真的,李玉会主动往他肩膀上靠,不是脑袋砸出个窟窿,能吗?

    简隋英的态度也不自觉地跟着软了下来,就顺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乖,忍一忍啊,伤口不消毒会感染的,很快就好了。”

    李玉没声儿,一动不动地靠着他。

    简隋英就迅速而又不留情地把伤口周围给擦拭了一遍,不过血大部分都凝固了,他也处理不好,只能看着擦得差不多了,就给他包了起来。包完之后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气,然后从包里拿出吃的喝的:“来,喝点水,然后吃点东西。”

    他把矿泉水瓶拧开,瓶口凑到李玉嘴边,李玉就仰起脖子喝了两口。

    简隋英又撕开饼干的包装,塞进他嘴里。

    李玉也确实又渴又饿,配合着吞咽起来。

    简隋英趁着他吃东西的空当,用矿泉水洗了洗脸,泥都糊在他脸上,他第一次有种皮肤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洗完脸把衣服也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你换上吧。”

    李玉的衣服半湿不干的,这样穿着容易感冒。李玉接过衣服,然后看着简隋英身上那套看不出颜色来的衣服:“你有换的吗?”

    简隋英看了看自己,直接把衣服脱了下来甩到了一边儿去:“我不穿了。”说完把湿乎乎的裤子也脱了。

    他弯着腰脱裤子的时候,李玉手里的手电筒一闪,就看到他胳膊上正往下淌血。

    李玉抓着他胳膊:“你怎么了?”

    简隋英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然后随便动了动:“艹……有点儿疼……”他扭头想看自己的背,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李玉让他转过身子一看,他后背到胳膊被划了两道大口子,伤口都不深,但是特别长,几乎占了一多半的背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的。

    李玉呼吸一滞:“你后背流血了。”

    “我过来的时候感觉不少东西往我身上招呼,不过你不说我真没觉得疼,你要不提醒我就好了,嘶……现在疼了。”

    简隋英耸了耸肩膀,心里疑惑自己刚才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是湿黏肮脏的衣服贴在身上,本来就非常不舒服了,再多的不舒服也就感觉不到了。

    李玉手指有些颤抖地摸了摸他伤口周围的皮肤:“把药箱给我。”

    简隋英就背对他坐下,把药箱推给了他。

    李玉开始把酒精往他伤口上抹的时候,他就后悔刚才嘲笑别人了,真是够疼的,感觉皮肤要烧起来了。不过他还是能忍的,就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让李玉给他擦完,然后也给他裹上了纱布。

    裹完之后李玉让简隋英穿衣服,简隋英不肯穿:“你穿吧,你伤得比较重,这时候我就不跟你抢了。”

    李玉最后拗不过简隋英,只得把唯一一套干爽的衣服换上了。

    简隋英从袋子里拿出那一床两米多的双人被。这硬塑料袋子质量真好,就这么被他连拖带拽地弄进来都没破。也幸好它没破,没这床被子之后的几个小时不晓得会有多难熬。

    简隋英在李玉旁边干爽的地方把被子铺下了,然后招呼他上来:“来趴这儿来,暖和点。”

    李玉就慢慢地趴在了被子上,顿时觉得这时候能有一个稍微暖和一点的置身之处,简直是莫大的享受。

    简隋英也侧卧在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睡一觉,明天风小了就叫救护车。”

    李玉把手电筒放在了他们脑袋上边儿,光线变得昏暗朦胧,但依然看得见对方的眉眼和神情。他犹豫地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简隋英哼笑道:“你要不气我,说不定我能更早点儿来。”

    李玉眨了眨眼睛,用一种深沉的、密不透风的目光将简隋英网罗进自己的世界。

    俩人靠得极近,此时彼此凝视,气氛变得非常暧昧,简隋英哑声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特感动啊。”

    李玉抿了抿嘴,不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简隋英就像被什么引力牵引着一般,不由自主地往李玉的方向靠近,然后慢慢贴上了李玉。

    李玉不闪不避,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彼此地脸上。

    简隋英轻轻地啄吻了他一下,然后默默地看着他。

    李玉身体微微一动,突然反客为主。

    虽然只是一个并不激烈的吻,但俩人却觉得彼此的心从未如此靠近过。那种相依为命,寒冷中仅以对方体温取暖的依赖感,胜过任何,给予他们前所未有的心灵的震撼。

    李玉把被子裹到俩人身上,抱紧了简隋英,简隋英也反手搂住他。

    俩人交颈而眠,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在身体都承受着不同程度的疼痛的情况下,却睡得意外的安心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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