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2)
他道:“我到如今,难道还不清楚我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吗?”
逐出家门
“谁和你说的这种话?”
玉止将视线从赵蘅脸上转到周围众多看客,最后落在傅玉行身上。
他该有很多问题可以责备她,可以质问她的。
“从前你一再胡作非为,我都容情姑息,是盼着你总有回心改过的那一天。可看来你这辈子也学不会敬恤二字。”
赵蘅还是没有说话。傅玉行等她反击,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离她近在咫尺,鼻尖莫名感受到空气中一种濡湿之意,低低地、闷闷地弥散开来。
赵蘅从头到尾没有说话,连争辩的意思也没有,任周围一道道各异的目光尽数射在她身上。
他只是去浸湿手巾,回来替她擦手擦脸。
他说:“我早就知道了。”
真狼狈。
很多年后傅玉行回想起这一天,仍记得那一滴眼泪灼穿手心的痛感。他那时不知道,他将永远地被困在紫云观莲花池旁一个落泪的姑娘面前,再也无法从她眼前脱身。
赵蘅临走前回头看去,只见傅玉行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印在墙上,显出几分落寞。
玉止带着赵蘅走了,把傅玉行独自留在人群之中。
凝滞的空气微微流动起来,玉止终于道:“这件事,由我去和爹娘坦白吧。你好好歇下,旁事别担心了。”
赵蘅闻声回头,山门之外,她一眼撞上玉止安静而冰冷的眼睛。
他动作未停,问:“为什么?”
赵蘅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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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字不好,是个煞星。我会害了你。”
“吴守清道长,还有玉皇庙的道士。”
入夜,灯下寂静。
语气竟然是对外的,已经尘埃落定的,让她放心的,好像他们自己之间没有任何需要解释。
但傅玉行还不满意,他走近她面前,低头凑近了,眼神里有种落下最后一刀的淡淡愉悦:
除了几缕汗湿的乱发遮住眼睛,她整个人仿佛被剥光扒净了,放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
赵蘅幽幽看着他眉目低垂的样子,忽然道:“玉止,你休了我吧。”
玉止盯着他,缓缓道:“你所谓的家丑,是指一个双腿痿废无人愿嫁的男人吗?”
她如堕冰窖。
他忽然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得一笑,笑她傻气。
他唯独没有料想到这双眼睛。
傅玉行原本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可以羞愤、屈辱、怨恨、暴跳如雷、窝火憋气、惭愧而逃、懊悔莫及、赌咒发誓、跌脚捶胸、矢口狡赖、撒泼放刁、软磨硬泡……
这话一下子将傅玉行打在原地,动弹不得,更说不出话。
赵蘅仿佛死囚忽然得赦,第一时间是不敢接受,小心看向他,“你……不问我吗?”
赵蘅担心她的欺瞒为二人间带来芥蒂,可在玉止心里,根本没有欺瞒这件事情,他只看到一个因现实而无力、因善良而恐慌的赵蘅。他哪会怪她?
玉止冷冷淡淡的一声:“别听他的,那些道士根本胡诌放屁。”
那日残阳斜照,紫云观大殿在地上投下巨大而暗淡的影子。
那双眼里蓄着一汪泪水。
赵蘅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面对眼前的场面。
玉止在衣袖下牵起赵蘅的手,这是他让她心安的方式。“一个女子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受你奚落的理由。对我来说,她本就不是什么家丑。”
不该是这样,无声含泪,说不尽的委屈、凄楚。它承认了他的胜利。是,他赢了,他彻彻底底把她踩在脚下,一脚跺下去,就是一堆灰,她完全消失了,什么也不剩。
傅玉行在一旁抱着双臂哂笑。他哥出现在此是他派人通知的,好戏总要人多才热闹,只可惜爹娘不知为何没有到场。“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大哥,我总不能让你白白受这女人的愚弄。”
他来不及愣神,赵蘅已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赵蘅低着头,手放在膝上,细弱的脖颈弯出一个垂垂欲坠的弧度,仿佛承受不住重量。
赵蘅从来没听玉止对傅玉行说过这么重的话,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
只有一颗眼泪在虚空中凝结,顺着脸颊滑落,刚好落在他手背上,一烫,连着他心头也缩了一下。
远处大殿内神像目睹一切,一个个低眉敛目,千百年不变的静默,不为任何人的得意或失意而动容。
玉止推着轮椅,平静来到她面前。
“你从前不是尽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大义凛然高不可攀模样么,如今你还能神气什么?”
屋里下人都摒退了,只剩赵蘅和玉止相对而坐。
“傅公子!”远处有人带着惊异喊了声。
天地忽然失声,只有她单薄伶仃地抓着裙摆站在他面前,整个世界只有这一双含泪的眼睛。
玉止正欲走开,反被她问住了,“问什么?”
他的恨,不是那种穷凶极恶、咬牙切齿的,是那些夜里躺在床上,身上时时刻刻提醒他的酸刮的痛楚,阴阴的,一阵一阵浮上来。他知道,他迟早要对她来这么一下的,谁让她一次一次招惹了自己。这回她还怎么爬得起来,从此她还怎么跟他作对?
话锋一转,“可你,傅玉行,你不孝不悌,伤人伤己,你扪心自问,傅家的家丑,究竟是谁?”
玉止从回来后就一直不说话。长久的沉默便有了审视的味道,好像在等她开口,好像在思量如何处理她。赵蘅不知怎么和他解释。她有过无数次想对他坦白,又不知怎么开口。
傅玉行也是一愣。
她怎么会这么狼狈。
许久,她才慢慢从地上爬起,一动,身上便扑簌簌往下落灰,显得滑稽,低着头,人被笼在一团蒙蒙的灰雾里。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让心上人看见自己不堪的模样。
所有人更听到玉止一字一句,缓缓道,“既然这样,傅家也再容不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