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2)

    只要不做董梦，她就可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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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李眠，不是董梦……”

    太阳又升高了，更多的光线照射在她的脸上，董梦仰头深深吸进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随即，她摸出随身带的食物大口地嚼了起来，就如同一只饿坏了的动物，贪婪地汲取着热量。

    如今，董梦终于明白了。

    再一次，她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背起了李眠的包，拿起了她的身份证和手机，最后，戴上了她的金项链。

    在她面前，董雪梅和李眠并排躺着，而董梦看着她们恍惚地想，原来属于董梦的一切，都已经在这个地方死去了……

    董梦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到了过去李眠曾经在微信里和她说的一切……

    用李眠留下的钥匙打开门，别墅里是一片寂静，门口摆着两双毛绒拖鞋，一红一蓝，其中一双她穿着正好，还有另外一双，有些紧。

    她还记得，她抱着李眠在漆黑的山林里坐了很久，直到天亮前，露水打湿了李眠的睫毛，让她看上去好像一直在哭。

    董梦的手心里全是汗，她裹紧了李眠的衣服，就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点了点头：“我也是……渝江来的。”

    在某一瞬间，董梦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山野里一片寂静，就只有李眠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不停，那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响亮，就仿佛……李眠还活着一样。

    莫名的，董梦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刚做棉花料理的时候，她把视频放上网，看着那些人不再叫她董梦，而是叫她棉花……不知为何，她的身体里一下就多出了某种奇妙的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在那个小小的厨房里翻过这一天的日历。

    再走出惹乎拉沟，是三天后的事。

    她猛地撑起麻木的双腿，倒下，再站起，再倒下，然后就如同疯了一般，爬着去试探母亲和李眠的鼻息，伸手去探她们的心跳，一遍又一遍地扇自己的耳光，希望自己能从这场噩梦里清醒过来。

    之后，那对夫妻将董梦带回了渝江。

    之后的事，在董梦的记忆里是一大片支离破碎的玻璃。

    而之后，董梦去找到了自己遗落的包，将董梦的所有东西都塞在了李眠的怀里，想象着那是她在这里陪着李眠，最后，慢慢填平了土。

    太阳升了起来，穿透树林，照亮了她面前李眠还有董雪梅苍白的脸，同时，也让李眠手里那条金灿灿的项链闪闪发光。

    她无法将它们拼凑在一起，只知道，随便拿起其中一块都锋利得足以将她割得鲜血淋漓。

    不……她不能留在这儿。

    短短几分钟，李眠的眼神已经明显变得涣散了起来，她用尽全部力气，将颈子上的挂坠扯下来按在董梦手里，看着她像是想说什么，但口中吐出的却只是一连串的血泡，而董梦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只能手忙脚乱地帮李眠擦着那些血，却没想到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她记得，最后的最后，李眠留给她的是两声急促的喘息，董梦抱着她，看着她慢慢合上眼睛，吊坠落在了泥里，明明悄无声息，但却仿佛瞬间将她的心砸出了一个大洞，董梦每次呼吸，都能听到那个大洞里传来空落落的回响，让她痛不欲生。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活下去，让李眠活下去！

    ……她们回家了。

    只可惜，她所幻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梦姐，我之前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做棉花料理，那样我们就是一个人，我可以做董梦，你也可以……做李眠，一起活下去。”

    “我是李眠。”

    他们最终在一个地铁站前停了下来。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她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所有沾了血的东西都被深埋地下，这才一步三回头，慢慢迈动步子，离开了那片石滩。

    “我是李眠，不是董梦。”

    或许，董梦也该死在这里。

    夜晚的山林让董梦的身体几近失温，她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去的，只知道，最终唤醒她的，是惹乎拉沟的朝阳。

    又是一个耳光。

    终于，食物的充实感驱散了部分寒意，董梦的腿生出了一些力气，就如同一只新生的小鹿一般迎着太阳，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随着车子驶出大山，来到城市，他们穿梭在曲折的高架，行驶过望不到顶的大厦，无数的霓虹灯从车窗里折射进来，几乎让董梦看呆了。

    想到这儿，董梦低声说道：“我是李眠，不是董梦。”

    想到这儿，董梦猛地站起身，在附近找了一处天然的地缝，不顾双手鲜血淋漓，用手指一点点地将它刨开，然后，把董雪梅和李眠的尸身拖了过去。

    董梦身上穿着李眠洗净的衣服，在公路旁拦了车，司机是一对渝江来的夫妻，走完 312 正打算返程，而他们注意到董梦身上的泥点，热情地问道：“妹子，来徒步的？”

    董梦谢过对方，拿起包下车，一刹那，美食街上麻辣火锅的香味钻进鼻腔，人声，车声，叫号声，如同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董梦环顾四周，却发现街对面便是派出所，她看到警车上晃眼的红蓝光，背后顷刻间就被冷汗浸透。

    她要让董梦留在这里，然后让李眠走出去。

    就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骨头里，董梦反反复复地说，反反复复地打，终于，随着痛觉变得麻木，她再开口时，这句话就像是那些齿间的鲜血，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舌尖流淌出来。

    没错……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朋友，她的过去和她的未来，都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上。

    在雨季到来前，惹乎拉沟的人很少，四下寂静无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董梦一个人。

    忽然间，董梦不知从哪儿生出了力气，她猛地撑起了身子，头晕目眩，跌跌撞撞扑到了李眠的身边，擦着她脸上干涸的血迹，口中喃喃说着：“我们是一个人……是一个人……”

    说完，她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用力到立刻就尝到了牙龈血的味道。

    董梦慌张地掏出李眠的手机，从她的购物软件里找到了地址，再一次，她回到了小小的车厢，被出租车一路带着狂奔，驶向了李眠口中那个荒僻的家。

    董梦麻木地想，如果她也死在了这里，李眠就真的死了……她明明是为了自己才来到这里的，她必须要让李眠通过她，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