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2)

    就这样，她一个人走马观花，在放生池看过荷花，在玉兰花树底下吹过春风，又去了光世音净泉。

    他今日乌发束发，作白衣打扮，脚上蹬着木屐，大摇大摆混迹在人群之中，竟看不出一点世家子的矜傲。

    刘俭诧异地又看了她一眼，“我倒是未曾见过长鲸。”

    “怕？”慕朝游疑惑。

    刘俭扬起比翼扇，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我不是信佛，我是怕佛。”

    慕朝游：“我可以不说吗？”

    韩氏带着魏巴和慕朝游求完符出来，想去听俗讲。

    慕朝游一愣：“是你？”

    少年神态轻松，态度熟稔。说话似乎特别喜欢强势侵占别人的社交安全区。

    之前总是陪王道容来定林寺，寺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一个人到处走也不怕迷路。

    她客套地问：“郎君信佛？”

    刘俭：“子若同我说的，哦，就是那个谢家子。”

    泉水上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滴水观音像，汩汩的泉水从观音手中的杨枝净瓶里淌了出来，有趣的是此时的观音尚多为男像。

    她侧过身，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大殿里的佛像光线昏暗晦涩，看着就容易让人心生惧意，就像是黑夜中将烛台置于人下巴下面一样。”

    很快到了定林寺。

    刘俭听完了，眨眨眼，露出个笑来，“倒也是个新奇的说法。”

    瞧见她，那少年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穿过来近两年她还是没能学会谨言慎行。

    魏冲就说：“司灵监管的是贵人们的生死，哪里管我们的死活呢？”

    刘俭像模像样地朝她行了一礼：“还未知女郎名姓？”

    慕朝游在一边听着没有声张，而是又做了几个护身符，把王道容送她的那一沓护身符各自塞了进去。回头就说是她从敬爱寺求来的。

    刘俭笑说：“难怪我那天看你俩之间有点儿不对劲。”

    刘俭笑：“娘子的意思是说光线不同，则慈威定慧诸相不一？”

    “巨物恐惧症？”慕朝游不禁脱口而出。

    慕朝游平静下来，生疏地回复：“我姓慕。”

    慕朝游：……她怎么没发现谢蘅还是个大嘴巴呢？

    所幸这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礼教对人的束缚还远不如后世严厉，南国人民放荡不羁，也不乏狂悖之言。

    “说出来不怕娘子笑话。”刘俭笑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观音殿，“我这个人也不知怎么地，从小就怕那些佛像。”

    ……是不是自来熟的人都有这种一个人进行着聊天也不觉得尴尬的能力？慕朝游心下费解之余，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刘俭歪头看她，又笑起来，“哎呀，看来在下是被女郎厌弃了啊。”

    慕朝游对上这种人有点词穷，不太想理睬他。

    慕朝游想了想，“就是我听说有些人天生会害怕那些庞大的东西，比如说巨大的佛像，海中的长鲸。”

    只见刘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慕朝游心里咯噔一声，自知失言，忙有些懊悔地闭上了嘴。

    慕朝游没否认，只随口应付问：“你怎么知道的？”

    “恐吓既有了，那不知娘子所说的怀柔又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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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屁股在她身边那块大青石头上坐了下来，扬着手里的比翼扇，忽然问，“慕娘子与芳之是旧识？”

    慕朝游说：　“说不上信不信。”

    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跟韩氏打了个招呼之后一个人在佛寺里瞎转悠。

    慕朝游说着说着，忽然觉察到一股异样的安静。

    这个时代的佛寺与其说是个宗教场所，倒不如说是个大型娱乐中心，戏台子搭得高高的，唱歌的，跳舞的，杂耍的，说俗讲的，热热闹闹地拥挤成一团，看得人目不暇接。

    慕朝游过去净了手，忽然看到队伍前面一个人影十分眼熟。她盯着他看了看，有点儿想不起来，那人却好像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一转身。

    那大和尚在上面，下面的善男信女们就挤在一起听，听得如痴如醉。开了春之后天气转暖，底下的信众们一个个热得浑身冒汗也浑然不觉。

    “也不一定。”慕朝游解释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打光的不同？”

    慕朝游听了一会儿心道，难怪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莫怪建康的老百姓们个个都是虔诚的佛教徒，这个时代的寺庙的确惯于走近群众拉拢民心。

    “巨物恐惧症？”刘俭纳闷地看了她一眼，“那是什么？”

    “不过寺主人说我身上是带了业报，见到佛像才会心生恐惧而非心生欢喜。”

    慕朝游：“恐吓与怀柔都是宗教擅长的手段，若不是雕刻得威严些，怎么令人相信身怀业报，心甘情愿供奉呢？”

    “魏家酒肆的女郎？”

    那少年神色自若地掬了一捧观音净露，洗了一把手，笑道，“在下沛国刘俭，女郎可还记得我？”

    刘俭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又问她：“慕娘子信佛？”

    慕朝游怎么可能会忘是他闲着没事喊她过去敬酒的。因此也只略略点了点头，态度不冷也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