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2)

    顾妙妃忍不住笑起来，“哪有你这样说父亲的呢？”

    顾锡宽容地笑了笑：“知道你喜欢这些。唉。”

    时有风来，吹动王道容峨冠博带，天风环佩，琅琅有致。

    长廊足够长，足够王道容放空思绪。他大袖被风吹得摇摇摆摆，如同栖息在湖面上的鹤。

    顾妙妃嘴角挂着笑，絮絮念念地又说这些家中的琐事，譬如阿彦前几日爬树捉了一只鸟，顾锡夸他能干啦，结果父子二人都被母亲张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顾妙妃跟王道容已经算是十分熟稔的了，也没有寻常男女独处时的忐忑羞涩。

    楼中点了安神静心的熏香，十分幽静。

    是顾妙妃的弟弟，今年才八岁。

    好像很喜欢他，每回他上门总要跟在他身后，但王道容素来不喜欢小孩，因此对他的印象十分淡漠，几近于无。

    这恐怕是单独打发走他，或许顾妙妃已经在书斋中等候着了。

    顾家的书楼修建得也极为豪阔壮丽，楼高五层，朱柱素壁，雕梁画栋，绣桷迎风。

    言谈间，两人已经上到三楼。

    从窗外射入的一束光打在地上，照得楼梯回环曲折。

    但。

    男男女女，隔得远远的，看不清面目，议论着什么。

    没有用。

    他叹了口气，“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爱听我们这些老的谈天说地的。”

    王道容只“嗯”了一声。

    王道容跟在她后面。

    但谁也想不到他此时内心已极为疲乏。

    王道容静静地凝望着她，心底一片平静淡漠的荒芜，只是身体记忆驱使他微微颔首。

    又意味深长地说，“正巧前几日我新得了几卷天竺来的佛经，正藏在湖心的书斋里，你若有兴趣，我叫人带你去看。”

    王道容脸不红心不跳，面色没变地站起身，顺坡就驴地跟着赔罪，“抱歉，容昨夜阅览一卷天竺经文入了迷，未觉夜深，直到三更才歇。”

    乌黑的眼睫半低着，脑海中，慕朝游再一次不经意间跳出。

    阿彦？这个陌生的名字令王道容有片刻的不解。

    顾妙妃褰着裙角，带着两三个小婢踏上楼梯，在前面引路。

    “你这段时日没来，我父亲母亲，还有阿彦都很想念你。”

    她有意打破目下的沉默，便主动开口解释说，“经文在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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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妙妃也没觉察出不对劲来，继续问：“许久不见王公，不知王公身体如何？”

    为了避嫌，就叫顾妙妃带上个仆从，领着王道容去书楼。

    王道容重又换上一副温驯谦逊的姿态，柔声将顾锡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有顾家的子弟问王道容怎么上这儿来了。

    此时，他竟仍然在走神。脑子里突兀地竟想起了慕朝游，她此时是在做什么？是在家中，还是在她那间面店……？

    顾妙妃：“你想看吗？那只鸟我现在在养着呢，可漂亮啦。”

    王道容表现得极为温静，任由众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挑剔地来回打转，容色仍是清清淡淡的，便是顾家的这段时日对他的生疏已十分不满，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去往湖心书楼，要经过曲折迂回的水榭长廊，四面青山环抱，风烟浩渺，湖浪拍天。

    王道容微微偏首，眉眼专注，作出侧耳聆听的认真模样，但思绪却早已飞出九重天之外。

    本来对他这段时日来对顾妙妃的疏远十分不满，一看他漂亮，心里的怨气也散去了泰半。

    王道容淡淡说：“身体好得很，看那精神头还能再活一百年。”

    转眼之间已到湖心亭附近，王道容缓下脚步，继而驻足，乌青的眼遥遥凝望着岸上一道绰约的身影。

    顾锡言辞中大有深意，在场中的年轻人非只他一人，为何偏叫他去书斋借书？王道容何其灵慧，略一思忖，便已想明白其中关节。

    他也未曾拒绝，只谢过顾锡的好意。

    一群南方貉子。

    顾妙妃并不是单独与他见面的，顾夫人张氏和顾家的一些亲眷也都在顾妙妃身后。

    他稍微回想了一下，才勉强记起来阿彦是谁。

    说来也怪，那日与慕朝游在院中相对无言，哪怕他能清楚地觉察出她的逐客之意，觍着脸皮故作未知，与她三言两语，寒暄些杂事，竟也比在这里来得有趣。

    张夫人喜欢漂亮俊秀的少年，是爱极了王道容俊美的好皮相。

    王道容心底带点冷哂，实在已经厌倦得了顾家这一群人的自命不凡，自命清高的姿态。

    他对顾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委实提不出任何兴趣。

    那顾家子弟笑了一声，说，“令嘉素日里最喜欢往书楼里去，你说的那几卷经文，恐怕也只有令嘉知道在哪儿。”

    风吹动顾妙妃的裙摆，她遥遥朝他俯身行了一礼，柔声说：“芳之。”

    王道容轻轻敛下双眸，迫使自己将注意力重新落回眼前。

    有仆役走过来引他出席，王道容略一颔首，跟随他离开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