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1)

    王道容虽放过了魏冲,却没让人松开他,他仍牢牢被钳制住,任凭魏冲如果拳打脚踢,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魏冲也急了眼:“阿姊!你不要听他的!”

    慕朝游一颗心霎时如在冰水里滚了一遭!一张俏脸“刷”地冷沉了下来。

    她的手下意识去摸袖口,“王道容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王道容目光缓下,淡淡瞧她的手:“容不知晓谁人无辜,只知晓蛇打七寸,抓住痛点就要狠狠地打。”

    “不过朝游放心,你所担忧的事,目下还不会发生。”

    慕朝游一颗心挣地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回家不过奢望,她如今只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过日子,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慕朝游不禁抿紧了唇,心里蹭蹭蹭冒起怒火三丈,语气又冷了一重,“王郎君,有一点我想你应当明白。蝼蚁再卑微,也不可能乖乖引颈受戮,匹夫之怒,也可杀人。”

    王道容看了看她,她双眼明亮得令人心惊,在他看来,她的愤怒就像被拔了牙,绞了指甲的小狮,毫无震慑力。

    “嗯,我等着这一日。”他说。

    “当然,”少年不改其色,风度翩翩,颇为体贴地补充说,“若朝游愿意与容重修旧好,容此时放了他也不是不成的。”

    慕朝游冷嘲:“这样有意义吗?就算我此时与你重归于好那又如何,也不过装聋作哑,虚与委蛇。”

    “有何不可?”王道容心平气和,不以为意地说,“装聋作哑也可过一辈子不是吗?”

    “装到死,谁能说一句不是真?”

    ——

    风惊流云,游丝绕树,落花如雾。

    晴光下,王道容白皙的肌肤更白,眉眼更晴朗,秀拔出红尘,风流高标。

    少年伸出他山樱色的手,五指柔软,嗓音冷清,“朝游,回来吧。”

    “回到我身边。”

    “你我之间闹得这般不堪,错全系我一人。”王道容正色说,“容向你保证,再不会有下次。”

    晴光下的王道容倒愈发艳冶淡渺如妖了。

    慕朝游负隅顽抗,脚步纹丝不动,一双眼冷怒交加,像淬过火的冰。

    王道容沉默下来,旋问,“朝游当真如此心恨,连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愿给容吗?”

    游丝千百匝绕树,树上有一只黑色的蜘蛛,大如人掌。

    王道容眉眼温婉,在耐心等一个她的回复,她却像被蛛丝缠身避到死角的猎物。

    这是最后的通牒了。慕朝游心里一紧,快不可察地浮现出这一念头。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顺从,应该稳住他。可今日她一旦退了,往后只会一退再退,一直退到天涯海角,落入他彀中。

    真的下定决心反抗了吗?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抗争是残酷的,明哲保身才是正道。慕朝游张了张嘴,可是,为什么她的喉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慕朝游抿紧了唇瓣,心里乱糟糟的,又突突乱跳。

    “我不愿意。”

    深吸一口气,慕朝游强行压下内心那突然冒出来的,没出息的恐惧与犹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有冷火在烧,“我不愿意。”

    要让她跟他低头,她宁死了。

    她的态度今天就摆在这里。慕朝游心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转身朝魏冲走了过去。

    王道容淡淡看她一眼,未有不满之意。

    “一个月。”他说。

    慕朝游脚步一顿。

    王道容平淡地望着她的背影:“给我一个月时间,容保证,你会回来找我。”

    他言辞清淡,但言语间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慕朝游恍若未闻,头也没回,一迳走到魏冲面前,冷冷地对那几个部曲说:“放开他。”

    那几个部曲迟疑地望向王道容。

    王道容:“放了吧。”

    他几人这才撒手。

    魏冲一个骨碌差点在地上滚了半圈,被慕朝游扶住了,“没事吧?”

    “我没事。”魏冲慌忙抓住她手臂,“阿姊你……他们……”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回去。”

    魏冲犹豫着点点头。

    慕朝游扶着他转身往店里走。

    王道容没说话,他仍专注地看着她,一直没移开视线。

    她仍有回头的余地,停步的空间。

    慕朝游扶着魏冲的手顿了一下,脊背挺拔,一寸寸的脊骨,一寸寸的竹,她加快了脚步,加重了步伐,步履如风,没有回头。

    虽然在王道容面前表现得十分硬气, 但回到店里,慕朝游强撑着的那口气就散了,整个人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面色白生生得吓人。

    阿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忙给慕朝游和魏冲倒了两杯茶水。

    慕朝游灌了一口凉茶,激润四肢百骸, 她一颗心才迟来地,突突地, 充满恐惧不安地跳动起来。

    如果王道容要来强的,她真的能反抗吗?

    如果他用魏冲, 阿雉威胁她,她真的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吗?

    慕朝游这边七上八下, 内心兀自惶恐着,魏冲见她面色苍白, 担心地忙连声喊她, “阿姊?阿姊你不要紧吧?那个世家子弟对你说了什么?”

    “我没事。”慕朝游眼睫一闪, 回过神来, 对上魏冲担忧的视线。

    魏冲这边她不得不给个交代。

    可要如何开口呢?

    ——

    一连数日, 慕朝游都像一只惊弓之鸟, 提防着王道容任何可能来自暗处的出手。

    但一连小半个月,王道容都没有任何动静。

    慕朝游当然不会以为他是就此放弃了。

    她清楚地知道他这是在熬鹰。

    他掌握所有的筹码,以逸待劳,安静优容地熬磨着她。

    她的不安,警惕, 正是他所乐见。

    只是到了这地步, 叫她再向他低头无疑于天方夜谭。

    如此境况下,更让慕朝游不解自己当初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 王道容的美色迷惑了视线。

    她枕头下面日日都垫着一把刀,如今光一把刀也不够保险了。她重新将小院布置了一番,力图在任何触手可及的地方都备有藏身的武器。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重新考虑雇个把护院。

    她一直没有雇人便是因为古代实打实是个吃人的社会,尤其是女人更容易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单身的女雇主反被雇工所害的事件屡见不鲜。

    而今再雇人,只怕方便了王道容安插人手。

    提心吊胆的日子并不好过,哪怕每天晚上因为焦虑只能睡两个时辰,穿越前牛马的作息习惯,还是让慕朝游还是坚持了下来。

    每日照常上工,生活,绝不肯流露出任何担惊受怕的疲态出来。

    生活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唯独就在一个月的期限将到之际,她面馆附近的酒楼忽然改换了面目,摇身一变,开始经营起水引来。

    前些时日,这家酒楼就一直在叮叮咚咚的装修。

    两家主营业务不一样,目标群体也不一样,慕朝游本也没放在心上。

    可这一日,慕朝游正跟老吕待在厨房里研究新菜式呢,阿雉忽然跑过来说:“娘子不好了!旁边那家和丰楼开业了!”

    老吕有点儿没搞清楚这其中的逻辑:“开业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阿雉一路跑回来,累得大汗淋漓,小脸憋得通红,“可是,可是,他们店里的人说,这一个月都可在他家中吃面,只要两个钱……”

    话音刚落,慕朝游就跟老吕齐齐一愣,“多少钱?”

    她们面馆因做得是附近普通市民的生意,价格不算过于低廉,但绝算不上贵,一碗肉面也不过六钱左右一碗。

    老吕咋舌:“两个钱?他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正好最近店里也没什么生意,阿雉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看店,慕朝游就和老吕出去看了一眼,赶了个热闹。

    说是看一眼,实际上全是看人头去的。

    慕朝游到的时候,酒楼的大门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举目望去,乌压压全是人,众人热情以待,翘首以盼。

    那门前正在主持秩序的,喊得嗓子都哑了,抡着胳膊扯着嗓子喊:“一个个来!一个个来!都有都有!”

    老吕忙抓住身边一人问:“怎地这么多人?”

    那人笑说:“主人家心善,开业第一日免费请大家吃饭呢!”

    老吕晓得这下面馆生意怕是要糟,登时拧紧了眉。一直到回到面馆他眉头就没松开过。

    慕朝游心里无端突突直跳,仿佛看到前方头顶的乌云,预感到有灾厄即将降临。

    这酒楼会是王道容的手笔吗?王道容终于动手了?

    老吕:“这哪里是做生意,这分明是砸场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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