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1/1)

    这本是避着慕砥处置的,但慕砥对王道容起疑在前,偷偷去瞧了一眼。回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半夜被噩梦惊醒,偷偷来找慕朝游,又提起离京的事。

    慕朝游一力表现得平静可靠,安抚她睡了,自己望着窗外的圆月,却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日,小婵来跟她请辞。

    她那个表哥来接她回去成亲了。

    “本想一直服侍娘子到老的,奈何年纪大了,家里催得太紧。”小婵苦笑说,“如今见娘子与郎君有情人终成眷属,婢子也放心啦。”

    慕朝游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个消息:“这么快?”

    小婵摇摇头:“不早了。祖母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太好。这几日眼见又病重了些。我与阿兄成亲,也好冲冲喜。”

    慕朝游本想挽留,转念一想,自己计划在洞房夜动手杀了王道容,强留小婵在身边,反倒牵连了她。

    便没再多言,只转身拿了丰厚的财货为她添妆。

    如果事情顺利,她跟阿砥也带不了这么多钱财出京,反正是王道容的钱,花了也不心疼。

    王道容得知小婵要走,陪慕朝游一同见过了她那个表哥。

    对方生得倒是白净端正,说话也文雅,明显也是念过书,识过字的。王道容随口考校了几句,私底下,悄悄跟慕朝游咬耳朵,“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堪配小婵了。”

    慕朝游:“你对小婵终身大事倒是关心。”

    她一直担心王道容发现是小婵失言,才令她查到却死香的秘密,为此整整不安了好几日。

    但王道容待小婵倒是一如往常,还有几分不同的情深义重。

    王道容道:“小婵与你交好,你视她为妹子。容待她自然也比旁人多几分情谊。”

    想了想,又问,“朝游难不成是醋了?”

    慕朝游并不理他。

    小婵与他表哥兄妹俩,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表哥瞧着小婵神情也温柔,眼底情意并不似作伪。

    临别前,小婵领着表哥郑重其事地跟慕朝游跪下行了一礼,表哥也跪谢她对小婵的照顾。

    穿越这么多年,慕朝游仍不习惯这样的跪拜礼,忙起身搀扶说:

    “我与小婵相处日短,满打满算不过两载。当不得这等大礼。不过两年时光虽短,情意却不假。”

    “望你日后能好好照拂她。不要令她受了委屈。”

    她说得诚恳。

    表哥微微肃然:“仆谨记娘子教诲。”

    慕朝游亲自送他们携手登上了车,马车渐远。

    王道容跟她并肩站着:“舍不得?”

    慕朝游摇摇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王道容握住她的手,柔声说: “从今往后,还有容与阿砥陪你。”

    慕朝游别过头,见他容色温淡,黑眸奕奕。想到自己的图谋,不由心事重重,默默无言。

    小婵走后,慕朝游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接下来,便是安心等待成亲洞房便是,个中一应诸事都交由王道容操劳。他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却乐在其中,每日仍坚持抽出一个时辰的功夫陪伴妻女,并不忘征求慕朝游的个人意见。

    慕朝游当然没什么意见。唯独只要求“不要大操大办”,一家人关上门行过礼便算了。

    她决心在成亲当日刺杀,若是惊动众宾客,恐怕不好抽身。

    王道容本也不喜热闹,一一都应了下来。

    很快便到了吉日。

    前天晚上,慕朝游将慕砥叫来,给她一个地址,交代她明天过完礼之后,悄悄溜出府去,去地址上的地点等她。

    慕砥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心里害怕,“妈。我不要一个人走。”

    “乖。听阿母的话。”慕朝游拍了拍她的头说,“有你在,我束手束脚,也不好行事。”

    慕砥仍是犹疑,慕朝游道,“之前在武康那回也是。阿母何时骗过你?”

    慕砥眼圈忍不住红了,揪着慕朝游的衣角不肯松手,“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妈,你一定要来。”

    她其实想问,“如果妈你没来呢”,可她不敢,她连这个可能性也不敢想。

    慕朝游知道她心中所想,俯身抱紧了她,在她耳畔立誓,“妈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历经千辛万苦,艰难险阻,便是爬,她也要爬着回来。

    因为慕朝游没有父母兄弟,昏礼当日也省去了不少环节与麻烦。

    府中仅仅设宴□□桌,请了几个王氏族人与王道容素日里交好的同僚。慕朝游的假身份毕竟不够煊赫,低调操办也正合了王家心意。

    虽然来宾不多,但王道容极为看重今日这场昏礼,昏礼全程遵循周礼古礼,既在慕朝游要求的“低调”的基础上,又保证了庄重肃穆,未免失于冷清。

    夕阳西沉,暮色四合,天色一点点昏暗了下去。

    陪伴慕朝游的侍者怕慕朝游紧张,一直在陪她说话宽慰她的心神。

    在侍者看来,这位新妇子,也当真沉默寡言,古古怪怪。

    实在是,想到晚上那一场硬仗,慕朝游就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她指尖探入袖口,摸到那一泓秋水般的微凉,凉意透过指腹一直渗透到了心里。

    此时此刻,她既不害怕,更无激动,乃至欢喜。

    或许是黄昏人定,遥见暮色黯淡,冷风凄凉,这凄凉之感似乎是人血脉之中与生俱来。

    一想到自己行将刺杀王道容,慕朝游心底不禁默默漾开一阵悲凉。

    她想,她或许也是舍不得王道容的。

    她对王道容的感情或许比自己想象得更深。

    只是这感情中到底掺杂几分爱几分恨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还是要杀他。这点悲凉与不舍并不能阻挡她的决心。

    一日不杀王道容,她与阿砥就无一日的安宁。

    正当慕朝游摸着袖中短剑微微出神之际,有侍女一脸欢欣雀跃地小跑进来说,“娘子!娘子!郎君到了!”

    慕朝游不慌不忙缩手坐正,举目望去。

    侍女通报完,一道颀长秀拔的人影便紧随其后,踏入室中。

    剎那间,满室为之一亮,侍者们纷纷屏住呼吸。

    王道容着爵弁服。玄色丝衣,纁色下裳,着赤色舄,举步入内。

    他今日打扮也极为庄重,如缎乌发整齐束入冠中,面如冠玉,眉目如昼,艳色逼人,双眼沉静如海。

    黄昏天色暧昧昏暗,他却肤白如雪,光彩耀目,甫一踏入室内,仿佛便夺走了室内所有光线,令在场众人移不开视线。

    王道容双眸在室内梭巡了一圈,落在慕朝游身上。

    慕朝游心底本就有点紧张,而王道容却一动不动,只顾着盯着她看。

    难道是她露出什么端倪了?

    甫一踏入室内,王道容一眼便瞧见了慕朝游。一见到

    一身新妇子的打扮,安安静静跽坐榻上。

    他心底剎那间百感交集,心情激荡,万般思绪如潮涌起,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划过,不得平静。

    眼前这一切难道是梦吗?

    他与慕朝游竟当真走到了这一日?

    也不知怎么,光是看她坐在这里,他竟有了落泪的冲动。

    王道容清冷双眸剎那间如碧海生波,略微阖了眼,这才平复了心绪,一息之后,敛入潮波,复归一片柔情祥和的平宁。

    王道容静静瞧她良久,才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来,仿佛漂泊六年的游子终于找到归途,“朝游,容来接你回家了。”

    慕朝游见他没有觉察出异样, 这才微微定了定心神。

    这本来便是他的“家”,慕朝游没有娘家,亲迎时便在王邸另找了间大屋。由王道容驾车绕着府邸转了几圈, 这才来到屋前, 遵古礼请她下堂。

    来到车前,王道容将车绥递给她, 这本是仆人请主人上车时的礼仪,彰显出婿对妇的亲爱姿态。

    按礼来说, 妇自然是不能受的,需侍者帮她推辞了, 再由侍者接过递给新妇。

    那侍者正要照作,王道容却没有松手之意, 将车绥递给慕朝游之后,又亲自俯身扶她上了车。

    侍者心中一惊, 不敢置喙, 只好退到一边。

    古礼繁琐, 规矩又多。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侍者为她大致讲解了一遍, 但慕朝游哪里又记得清这许多。

    王道容来扶, 她便理所应当地钻进了车厢。

    待她进入, 王道容这才也翻身上马,为她驾车。

    这本来也是做足姿态的礼节,只待车轮转过三圈,便有侍者前来代替,但王道容仍是不假人手, 一路驾车来到府中寝堂前。

    沃盥之后, 二人左右对坐,行同牢食礼。

    来了。慕朝游心下微微一凛, 努力打起精神来。

    王道容修为、剑术比她高出不知凡几,她想杀他,必须要提前动过手脚。今日能否成事全看眼前这一遭。

    事前,她小心取出陶仙翁临行前所赠的迷药,暗藏于指缝之中。

    王道容敏锐,她唯恐他觉察出蹊跷,精神紧绷,口中的肉羹也不知滋味,草草用过三饭二酳之后,侍者不用爵,改用卺,送到两人面前,请二人饮用。

    这便是合卺酒。

    望见瓢内酒波漾漾,慕朝游毫不犹豫,举瓢便饮,借着宽袍大袖的遮掩,指尖朝瓢沿轻轻一弹,抖落出指尖□□。

    迷药入水即融,顷刻间便与寻常酒液无异。

    这世上没有无色无味的毒药,匏瓜味苦,酒液微浑,恰好正作了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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