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2)

    与此同时，蒋秋桐没来得及挂的手机里，传来小骗子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蒋秋桐是小辈中除了蒋春水外，年龄最大的一个。

    “……嗯。”

    他和蒋春水被从小教育，要有大哥大姐的样子，要协助大人，要照顾弟妹。

    他笑着接了电话，语气难得轻快：“怎么了？”

    他又扭头看纪峣：“他就是我哥蒋秋桐，你叫他蒋哥就好。”

    蒋秋桐死死攥住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仍旧端着那副冷冷淡淡的假仙儿脸。

    “……思。”

    蒋秋桐挂了电话，看着他心尖尖上的人一步步走过来，扬起生疏而有礼的笑脸，对他伸出手：“蒋哥，你好，我叫纪峣。”

    下一刻，听到于母招呼声的于思远，从地下酒窖里吭哧吭哧爬上来，正好探出一个脑袋。

    蒋母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一个女人清脆爽朗的声音在空中炸开：“姨，他提着东西，走在后面呢。”

    沉默半晌，张鹤忽然开口，仿佛无奈，又仿佛妥协般叫了一声。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求你……忍一顿饭的功夫，我知道这很难……你就当是为了你小姨，还有思远。”

    ——他的小骗子。

    他已经换好了鞋，此刻刚刚直起身，一抬头，正巧看到已经下到一楼，站在扶梯旁，正握着手机注视他的纪峣。

    “嗯。”纪峣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打算洗把脸冷静一下。

    他生于书香门第，父母都是留学后归来报效祖国的知识分子——高操守，高德行，高素质，高要求。他们对待自己是这样，对待儿女，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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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纪峣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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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峣沿着楼梯，一步一步下楼。他没有看一旁的于母姐妹，和冷艳凛冽的蒋春水，只固执地盯着那个男人，任由对方的身影在视网膜上逐渐放大。

    他对此从无异议——尽管看起来不像，但蒋秋桐的的确确，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说着，他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走进玄关，准备换鞋。

    所谓大哥，就是你要扛起比别人都重、都累的担子，你得是榜样，是标杆，你不能倒，不能缩，只能一直往前走，因为弟弟妹妹都在看着你。

    纪峣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

    纪峣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却被他咬得越来越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嗯。”纪峣抽抽鼻子，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可真痛啊。

    “腰板挺直，不要怕，尽力就好——我知道，你已经知道错了，你已经在改了，你已经很懂事了。”

    “——秋桐来了啊！”

    蒋秋桐心里产生一丝不妙的预感：“你什么意……”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嚣张又不羁的纪峣，也能将自己一身倒刺收回来，也有笑得这么谦逊的一天。

    于母热情的声音响起。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痉挛了一下，随即打了个电话给蒋秋桐。

    看到蒋秋桐，又看到纪峣，他扬起一个笑脸，遥遥指着他最珍视的爱人，对他最亲近的表哥，轻快道：“哥，他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那个人，叫做‘季峣’，你可以叫他峣峣。”

    他想。

    “秋桐……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失态，好么？”

    饶是蒋秋桐再聪明敏锐，这时候也有一点懵了。

    张鹤轻声道：“你是个男子汉，自己犯下的错，就得担起责任来。去吧，稳住蒋秋桐，不要让主人家难堪，吃一顿美美的晚饭，然后跟他们说清楚。”

    张鹤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只要你肯面对……无论结果如何，我为你感到骄傲。”

    就是没有温声细语地叫过他，“秋桐”。

    纪峣从来没这么叫过蒋秋桐。他们之间的称呼随心所欲，乱糟糟的，心情好的时候，纪峣叫他“蒋哥”“蒋老师”，在床上为了激怒还叫过他“蒋叔叔”“蒋大爷”，不高兴时连名带姓，蒋秋桐王八蛋老男人什么都叫过。

    他挂了电话，在地上蹲了一会，然后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在走出卫生间是，已经一脸平静了。他正准备去找于思远说清楚，还没看到人，就听到楼下传来于母的声音：“你们来了啊，秋桐呢？”

    “……小峣峣。”

    蒋秋桐刚刚踏进于家的院子，看到来电显示，嘴角便忍不住一勾——这是一想到纪峣以后的下意识反应，他根本没法抑制。

    大哥是什么？

    ……没时间了。

    这句黏黏糊糊地称呼，和那句同样黏黏糊糊的“阿鹤哥哥”一样，在他们逐渐长大后，就被打包叠好，珍藏在记忆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