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2)

    角落里积雪堆深，风吹得清寒。

    此刻空口说出来，不过平添罅隙而已。

    积雪被踩得吱呀作响，青姈捏紧香珠手钏，盯着积雪努力平复情绪。听见那脚步声，她拿余光瞥了一眼，看到一角墨青的披风晃了晃，随后，戴庭安那双墨色的靴子停在两步外，他蹲身看着她，指尖挑着个小小的锦袋。

    青姈猛跳的心脏也似在那瞬间咔嚓轻响。

    他目光微顿，“是为这手钏？”

    青姈拎着铁钳追出去，看她们跑得老远，盛怒之下直接摔出铁钳便砸过去。落在最后的是揭锅盖那丫鬟，被铁钳砸中膝弯也不敢回头，瘸着腿抱头鼠窜。

    青姈红着眼圈诧然看他。

    戴庭安眉目冷峻，有点尴尬地垂眼，解释道：“最后半袋蜜饯，送你了。”

    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劝也不是。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掌，看着那两粒碎了的香珠，握紧的指甲几乎掐到肉里。

    冬日天晴，阳光还算温暖，她没罩披风，独自站在院墙旁边，青丝堆在头顶，身影纤秀修长，却也格外单薄。他故意放重脚步，她听见动静看过来，瞥了他一眼，迅速别过身去，一声儿没出就让在道旁。

    而此刻……

    青姈抬眉对上他的目光，却没说话。

    蜀红锦衣绣着双碟，腰间锦带约出细腰，底下蘸了梅花的裙角轻摇。

    青姈的目光落在那锦袋上，心中诧异。

    人善被人欺，无权无势也被欺，这笔账她记着！

    难道就是那句惹的祸？

    一股怒火腾地涌入脑海，青姈大怒，一手拾起手钏，一手从台阶上抄起夹炭的铁钳，不管不顾地往陈未霜身上砸过去。

    他觉得不可思议。

    那位腰上被铁钳扫中，闷疼入骨，陈未霜惊叫呼痛，沉了脸才想算账，铁钳又砸了过来。她惊恐躲闪，眼见青姈双目赤红疯虎似的，手里还有凶器，她身边只有娇养的丫鬟，哪还敢逗留，拔腿就往外跑。

    端着满身清冷驻足片刻，见青姈独自蹲在墙角闷声不语，戴庭安终是抬步走了过去。

    若是方才，她悲怒之下或许会供出陈未霜，讨个说法。但供出来又能如何？香珠已坏了，陈未霜便是赔给她几百几千串，也不及这个珍贵。而陈未霜是贵妃的内侄女，恭王的亲表姐，即便离经叛道如戴庭安，也不可能为她的一串香珠而重罚陈未霜。

    戴庭安愣住了。

    戴庭安留意到她的手臂有点紧绷，纤秀白嫩的手指握着一串柔红香珠，质地柔润，显然是时常摩挲佩戴的。只是此刻，却有两粒香珠被砸坏，她的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似颇为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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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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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想蹭他的队伍往返京城，礼数也周全客气，方才看他的眼神里怎么却有恨恼？他在沙场杀敌无数，回京城后亦不掩阴鸷狠厉，却从不欺辱无辜妇孺。拧眉稍加回思，想起临出门前碰见时她脸上花猫似的，随口调侃了一句。

    她跳下台阶，迅速扒开陶锅，香珠手钏被烫得脏污，已砸坏了两粒。

    等她所谋事成，自有陈未霜哭的时候。

    不过她的生父战死沙场，养父尽忠职守却遭人构陷身亡，累得她孤身落难，好好的官家千金沦落到要靠双手生火做饭，本就受尽委屈，还被人拿来调侃取笑，或许真戳到了痛处。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青姈低声解释。

    他有点疑惑地打量，青姈索性踏过草丛到角落里蹲着，背对着他。

    她的声音柔软婉转，屈膝时秀颈微垂，如含苞的菡萏亭亭。

    就这么被无端生事的陈未霜毁了两粒。

    青姈斟酌过后，屈膝为礼，“这趟来宿州，一路上承蒙将军照拂，我心中实在感激。香珠是有人故意捣乱，才会遭无妄之灾，也怪我不够谨慎。倒是有件事相求，还望将军能稍加照拂。”

    她没敢推拒，伸手接了锦袋，知道这是他贴身常带之物，心里有些感激，低声道：“多谢将军。不过我伤心是为别的事，不是将军的缘故。”说着话，捏紧那袋蜜饯缓缓站起身。

    青姈并不明白戴庭安为何说唐突，却知道他这般姿态是极少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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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香珠都是母亲摩挲过无数遍的，佛前诵经为她求福。

    “之前是我唐突。”他的声音分明僵硬，将那锦袋往前递了递。

    原来是亡母遗物，那确实很珍贵，戴庭安眸色微凝，“谁弄坏的？”

    周围丫鬟也没见过这阵仗，跟着主子只管逃。

    青姈的力气仿佛也在铁钳摔出后抽离。

    青姈一声惊呼，伸手去抢上面的香珠手钏。

    她跟戴庭安还不够熟，后面要做的事须他庇护，不能因小失大。

    那一瞥，戴庭安看得明白，她的眼眶泛红，眼底有水雾朦胧。

    前世夫妻一场，她多少知道戴庭安的脾气。自幼磨难又蛰于暗夜，戴庭安嗜吃甜食，尤其爱吃蜜饯，他的东西不会轻易分给生人。生而尊贵，刀剑打磨出铮铮铁骨，也使他性情暗藏傲然狷狂，不轻易说软话。

    戴庭安处理完事情回来，没碰上狼狈逃窜的陈未霜，只看到青姈站在那里。

    手钏却已被撞飞，啪的一声摔在檐下石板，那陶锅砸上去，哐当碎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