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恶鬼(4/5)
&esp;&esp;叶帝露出一点温和的笑，道：“朕其实并不欲当真与你动手。把契约签了吧。”
&esp;&esp;他面上虽然笑着，但事实上，心中依旧是一片算计的冰冷。
&esp;&esp;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
&esp;&esp;即便签了契约。
&esp;&esp;他也并不打算真正放过这孩子。
&esp;&esp;他想要利用神圣契约令对方与叶族断绝亲缘。
&esp;&esp;不过是要让叶族的天命和气运彻底归于叶悬光，不再有被对方占据的可能。
&esp;&esp;而他派遣的曜日隐卫正在赶往。
&esp;&esp;曜日隐卫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将人处理无声无息。
&esp;&esp;叶悬光不会发觉。
&esp;&esp;天宗那边也不会发觉。
&esp;&esp;叶云澜已经握住了手边的缺影。
&esp;&esp;缺影剑受到外界那柄神兵的影响，依旧在微微颤抖，但颤抖的幅度在他指尖慢慢归无。
&esp;&esp;他已经准备好拔剑。
&esp;&esp;却忽然听到一声又轻又软的呼喊，“……澜儿！”
&esp;&esp;那声音如百灵鸟一般婉转。
&esp;&esp;来自火灵石的另一边。
&esp;&esp;他看到一个美丽柔婉的身影出现在镜面中。
&esp;&esp;是叶檀歌。
&esp;&esp;在他很小很小，还没有被扔进宫墙偏僻之地生活时，他虽然极少能够见到叶帝，却已经记得叶檀歌的手，抱着他的时候，柔软而温暖。
&esp;&esp;但那已经是太过久远之前的记忆了。
&esp;&esp;血祭台上，叶檀歌并没有阻止叶帝的任何行为。
&esp;&esp;叶檀歌透过灵石看着他。
&esp;&esp;往日沉静温泉如同一滩泉水的眼眸，此时似乎泛起一点虚渺的光。
&esp;&esp;“澜儿。”她又轻轻喊了一声。
&esp;&esp;她表情依旧十分温婉，却有一颗泪珠顺着她美艳的脸颊无声滑落。
&esp;&esp;叶帝侧过头，微蹙眉心，怜惜地用指腹印上她眼尾。
&esp;&esp;“怎么忽然哭了。”
&esp;&esp;“陛下……”叶檀歌卷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她不说话，眼眸里却带着轻轻的祈求。
&esp;&esp;叶帝看着她，便不禁想到，当年血祭台上，叶檀歌也是这样望着他，让他忽略了自己的长子，究竟有没有按他的意思将这孩子处理。
&esp;&esp;到底是妇人之仁。
&esp;&esp;叶帝想，他仔仔细细帮叶檀歌将眼尾的泪珠擦去，而后道：“这份契约他必须签下。”
&esp;&esp;“臣妾知，陛下所想，都是为我族考量。但，但……”叶檀歌眼尾依旧有泪在淌。
&esp;&esp;叶帝擦不干净，觉出一点烦躁。
&esp;&esp;叶檀歌平日乖顺可人。
&esp;&esp;却偶尔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任性。
&esp;&esp;或许是自己平日太宠她。
&esp;&esp;“檀歌，”他缓声道，“你想要怎样。”
&esp;&esp;“别让侍卫强迫他，他已经够苦的了，何况，他毕竟也是我的……”叶檀歌咬了咬红唇，却不敢说出那一个词。
&esp;&esp;叶帝捏起她下颚，拧着眉道：“别哭了。”
&esp;&esp;又往火灵石另一边看过去。
&esp;&esp;“你到底如何才肯签订契约？”他冷冷道。
&esp;&esp;叶云澜却只凝视着画面中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美丽女子，叶檀歌除了一开始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只专注地望着叶帝。
&esp;&esp;他收回目光，平静道：“我可以与叶族彻底断绝因果，但以后我是否会踏入西洲，是我自己的事情，世上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拘束于我。”
&esp;&esp;叶帝微微眯起眼，长眸流露几分危险。
&esp;&esp;叶云澜平静地回看他，不避不让。
&esp;&esp;不得不说……这孩子生得实在是与檀歌太像了。
&esp;&esp;叶帝想。
&esp;&esp;佳人在怀中梨花带雨，这孩子虽面无表情，面色却比檀歌更加苍白羸弱，眼尾下那颗朱红泪痣，像是擦不干净的一颗血泪。
&esp;&esp;刺得人心口生疼。
&esp;&esp;叶帝覆在叶檀歌眼尾为其擦泪的指尖一顿。
&esp;&esp;终究是道。
&esp;&esp;“……洵长老，将最后那行字擦了吧。”
&esp;&esp;看着修改后的神圣契约，叶云澜神情漠然，他偏头咬破指尖，殷红的血滴落在金色的契约纸页上。
&esp;&esp;血迹渗入书页之中。
&esp;&esp;与此同时，叶帝心中一跳，心底似乎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不安。
&esp;&esp;他只道是错觉。
&esp;&esp;叶檀歌倚靠在他怀中，长睫盈着泪珠，雾蒙蒙的眼眸里似乎有悲苦，又似含着微笑。
&esp;&esp;而正在渡劫的叶悬光手腕忽然一抖，妖皇剑偏向它处，差点便被眼前袭来的黑色长□□个对穿。
&esp;&esp;庞大的雷劫和凶恶强大的敌人都没有使他露出半分软弱，但此刻，他金色凌厉的眼瞳，却倏然出现一抹刻骨的悲伤。
&esp;&esp;他不知这悲伤由何而来。
&esp;&esp;却比二十多年前那个雨夜所感受到的更为真切。
&esp;&esp;而那一纸神圣契约之前。
&esp;&esp;叶云澜滴完鲜血之后，便起身，没有再看火灵石中传输过来画面一眼。
&esp;&esp;洵长老问：“客人要去哪里？”
&esp;&esp;他道：“离开这里。”
&esp;&esp;——
&esp;&esp;沈殊在登天阶上攀登。
&esp;&esp;他不知道外界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但他只想着快点、再快一点。
&esp;&esp;山灵交给他的幽蓝花枝被他妥帖地放在了内衫之中，紧贴胸口的地方。
&esp;&esp;山灵已经告诉他，这花的名字，叫做长生。
&esp;&esp;长生花。
&esp;&esp;很动听的名字。
&esp;&esp;他想，等他见到师尊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这花很美，他很喜欢。
&esp;&esp;他在登天阶上受到了很多考验，有同为登天阶上攀登的人之间的争夺，也有各种各样阵法困境的考验。
&esp;&esp;而每每精疲力竭时候，他便将怀中的长生花拿出来细观。
&esp;&esp;上面沾染的血，教他瞧着瞧着，便不免红了眼。
&esp;&esp;他甚至不敢去想，他师尊伤势被引动，而今究竟如何了。
&esp;&esp;登天阶虽然只是通灵涧中一条上山路，却仿佛蕴藏了世间无数的风景变幻，走一遭仿佛就走过世间山河万里。
&esp;&esp;他还在阵法中碰到了许许多多的太古幽魂，这些幽魂早已经在天池山中化尽戾气，教予了他许多知识。
&esp;&esp;只不过其中有一个太古魔魂，执念未灭，跟着他纠缠半宿，明明快要消散，却依旧神态激狂，硬是要把一部魔门法决传授给他。
&esp;&esp;只是他早已经答应了自家师尊，此生不会走入魔门歧途，纵然他私底下曾经瞒着师尊做过一些布置，但也不会真的去修什么魔门法决。
&esp;&esp;而今这般，已经很好。
&esp;&esp;登天阶之上，日月位置恒定。
&esp;&esp;起初时候只能看见星月，越往上，破过云层，便渐渐能够看见大日灼眼。
&esp;&esp;沈殊意识到，自己快要到达出口了。
&esp;&esp;此时脚底下已经不再是石阶，而是云梯。
&esp;&esp;周遭白云沉浸在橙红的阳光中，阳光炽盛。
&esp;&esp;……这就是浮云巅么？
&esp;&esp;即便快要功成，沈殊依旧谨慎。
&esp;&esp;行百步者半九十，这个道理师尊曾经教过他。
&esp;&esp;云巅之中，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庞然花海。
&esp;&esp;在橙红日光照耀之下，无边无垠的花朵盛开摇曳，美丽得仿佛梦境之中。
&esp;&esp;有袅袅琴音传来。
&esp;&esp;那琴音清冷，仿佛掠过流水高山，雪原林海，携着天地自然的风，从渺远之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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