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追呀追追着美女到中国(1/3)

    米罗山有谁知道?南洋的人当然知道了!它是抗日武装的根据地,这词儿可能不太准确,似乎应当叫抗日武装的密营。

    当时,抗日密营里有一百来号人,大多数是华裔,尤蕴含就是大多数之一,她在密营里当医护兵,穿着灰白色的学生服,戴着红色的十字袖箍。

    鬼子就是鬼子,他的人少,就像撒芝麻盐似的守着城镇、守着公路、守着铁道,这也给密营里带来了诸多麻烦,尤其是粮食、弹药和药品,三天两头不够用的,尤蕴含被逼无奈,经常到山上采药,不然就没法救治伤病员。

    如果没有战争,米罗山准会成为旅游胜地,你看那漫山遍野的鲜花和野草吧,尤蕴含本是一个大美人,她就像蝴蝶那样,在花丛里飘来飘去,甚是扎眼。

    这个眼福,还真让田震给捡去了。那一天,他进山送粮,坐在马车上随意骋望,远在三千米开外的尤蕴含一下就让他锁定了。真的,不是吹牛,尤蕴含的一颦一笑,他一目了然、一清二楚。这要归功于那个手里的玩意。这是德国造的单筒望远镜,紫铜的,六节,六十倍。发现了大美女,他狂浪地站起来,夸张地咏诵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赶车的东尼却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少东家,你这是看到了啥光景呀?”

    田震收起望远镜,余意未消:“呵呵,人间玉琼,绝代佳人。”

    车夫哪晓得他说什么,晃晃脑袋,“啪”地甩了个响鞭。

    哪知,这鞭神奇无比,当空唤来一片呼啸,那绿树、那花草飞腾而起,在青烟中舞舞爪爪,更强烈的巨响也穿过了山谷、河川,“轰隆隆”地扑进了耳洞。大步噔噔的车夫,伴着一道电光,像飓风扫木桩一样,直挺挺地倒下了,辕马也倒下了,不用说,马车也倒下了。田震滴溜咕噜从车上滚到了山谷里,但他闹不清怎么回事儿,伸手摸摸脑袋,还在,手里的望远镜也在。起初他认为这是做梦,从后续的爆炸声里,他很快就断定:鬼子来了!

    他这是来送军粮,没想到会遇上鬼子偷袭,甭想别的,得逃命呀。田震攥着那个单筒望远镜沿着谷底的河道拼命逃窜,前面出现了一片芦苇塘,岸边还有一墩墩大树,枝叶繁茂,密不透风,他二话没说,噌噌爬到了大树上,这样,他才松口气,扒开树叶观看外边的景况。令他惊讶的是,尤蕴含也从另一个方向朝着这块跑来,田震顾不上危险,拨开树枝向她呼叫:“哎,这边,这边!”

    狂奔的尤蕴含放慢了脚步,抬头望着他,有些迟疑。

    “我是来送军粮的,田记粮行。”田震极力向尤蕴含招手。

    尤蕴含犹豫再三,还是跑了过来,树上的田震一伸手,尤蕴含像花篮似的被提了上去。

    上树后,警觉的田震先拿着望远镜朝四周观察,然后才问尤蕴含:“密营的吧,叫什么呀?”

    “尤蕴含。”尤蕴含打量着他,又问道。“你呢?”

    “田震。”他收起望远镜,笑眼对着站在另一个树丫上的尤蕴含。

    “老家哪里的?”

    尤蕴含答道:“胶东侨乡镇。”

    “啊呀,咱是老乡唻。”

    尤蕴含认真打量着田震,见他也穿着灰白色学生服,阳光而又随和,不过眼角嘴角,都挂着小顽皮。尤蕴含知道“田记粮行”跟密营的关系,刚要跟田震唠几句,田震却突然喊叫了一声:“鬼子!”

    尤蕴含探去,也紧张了起来,因为有三个穿短裤的鬼子兵从山坡上扑来了,三八大盖上的刺刀雪亮刺眼。

    “你在这里别动,我把他们引开。”田震说着,折断一根树枝,拧了拧,拔出了枝子,只留下了一个树皮管儿,然后飞身跳了下去。

    他在转身时,还不忘嘱咐尤蕴含:“老实待着,千万别动!”

    河道本是平展的,他故意一窜一窜地朝前跑。鬼子果然发现他了,一个鬼子朝他举起了枪,他当然知道鬼子的枪法了,还没等鬼子开枪,他早就倒在了一边,又一个鬼子举枪,他在地上滚开了,鬼子见他懂得战术动作,认为他是个啥人物,端着枪一齐朝他追来,他爬起来就跑,鬼子在后头紧追不放,等到离尤蕴含远了,他朝鬼子招招手,然后一头扎进了河里,等鬼子到了河边,只看见一片静静的芦苇,还有几只乱飞乱叫的水鸟,鬼子气急败坏,朝着芦苇里乱开了几枪,然后怒狠狠地走了。

    下着小雨,阴着小天,这是个诡秘的拂晓。田震穿着黑色雨衣来到了罗婆橡胶园,找到了割胶工彭叔。

    “唉,都打散了。”彭叔告诉他。田震知道他说的是米罗山游击队。但田震更关心的是尤蕴含。他追问道:“她呢?就是那个医护兵。”

    彭叔为难地眨眨眼。作为联络员,他是不能随便暴露游击队员的行踪的。

    田震有的是牌,问他:“孩子的病怎么样了?”

    彭叔叹口气。

    田震掏出一把银元:“拿着吧。”

    彭叔推开了田震的手。

    “有人正在撮合我们的婚事,我必须找到她。”田震撒了谎。

    彭叔思虑了半天,才告诉田震:“回国了。上级指示,剩余的队员回家乡抗战。”

    田震仁义,将一把银币扔进了彭叔的割胶捅里。

    风雨飘摇的马来港,一艘老式邮轮起锚了。“嘟呜”的汽笛声,震颤着二等舱里的田震,同时还唤醒了他父亲的声音:“既然你一定要回国,我也就不拦了。我们在家乡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不过你遇到了难处,可以去找一个叫谢胡子的人,他是一个山大王,跟我有过交情,那个望远镜就是他送给我的。”

    田震从南洋回胶东老家,并没费多大周折。他上过水文专科学校,懂英语、会日语,手里还有钱,遇上了麻烦,阔手一甩,也就排除了万难。那一年,太平洋战争快收尾了,日本人财殚力尽,碰上田震这样阔绰的海龟都想捞点好处,所以他一路春风,到了县城,日本人甚至为他派了三轮摩托,把他送到了游击区,当然他也给了日本人一些银子。

    田震的老家就在游击区,日本人的摩托也只能把他送到这里。盛夏,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他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干渴,不是他干渴,而是整个家乡都干渴。太阳毒辣辣的,没有风,也没有云,土地裂着大口子,庄稼一半青一半黄,路边的树木恹恹着,就像经历了秋霜,几只知了猴趴在干枯的树枝上“哇哇”地哭闹,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山岭下那条青云河,河里流淌着清水,河边长着丰茂的青草,只可惜,这条河眼巴巴地看着两岸干旱,光顾自娱自乐,没有施舍半点恩泽。在青云河边,有一群光腚孩子在嬉闹,他们一会儿水中,一会儿草丛里,这让田震回忆起了自己。他就是在他们这个年纪离开的家乡,也曾像他们那样在河里戏水、打闹,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穿着蓝青色学生装、提着格子旅行箱的田震,走在沿河的乡道上,本身就是一个光景,路人虽说稀少,打量他的却不稀少,田震不是那种扭捏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仰首挺胸,意气风发。忽然,远处隐约传来了低沉的喇叭声,他加快脚步,爬上了一个山坡,却见前头一道埠岭,顶上有一片树林,林中藏着一座庙宇。他记起来了,这就是家乡的那座青龙庙。

    好奇的人是经不住诱惑的,他直奔青龙庙而去。钻进了树林,一个不曾见过的场面扑面而来:庙前一片女人,花花绿绿,盘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女人的前头,是一个小山包,上头站满了人,田震凑了过去,却见山包两侧各立一队喇叭匠,手里攥着三尺长的大喇叭,喇叭匠中间是锣鼓手,一架大红鼓几个大铜锣,锣鼓后头是六个鞭炮手,杵着一根长竹竿,杆子上插着燃烧的紫香还有一挂惊天动地的大雷子。再往前瞧,地上撑了个长条的木头祭台,上头不仅摆着猪头、馒头之类的祭品,还有一个花篮子,篮子里一个小红袄,裹着一个眼珠子晃悠的婴儿。站在祭台前的,是披着太极大氅、戴着紫色师爷帽子的法师,他抱着拂子,面朝东南,微微闭眼,举着右手,指头在不停地搬动,像是等什么时辰。再往前瞧,田震就打开了冷颤,因为祭台底下,就是悬崖,而悬崖下面,就是奔腾的青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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