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2)

    江湖是吃人的地方，而这只是座小镇子，镇上的人淳朴、善良，对江湖上的算计争斗一无所知，本不该被波及。

    一个拄拐的人。

    早上刚蒙蒙亮时，白星就热了一个红豆包、一块猪油红枣发糕吃，然后又揣上差不多的分量，和阿灰迎着天边的启明星出城。

    刘奶奶是个体型很小巧的老太太，一双手干瘦，还带着黄褐色的老年斑，并没有太多力气。可白星却觉得这手一按到自己的肩头，身体就忽然软了似的，不由自主地顺着坐下，那透进来的温度烫得她心口都跟着酸痛起来。

    数日前，她在桃花山上设了几个陷阱，约莫也该有结果了。

    她还背着兵器，意味着并未退出江湖；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血光之灾，桃花镇的人承受不起。

    “我拟个方子，可调理你体内的寒气和旧伤。额外再加两片姜三个枣做药引，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连吃三天再来找我看看。”老头儿低头慢吞吞写着，一笔一划很认真，“东街上的老王药材铺子很好，可以去那里抓药。”

    “他还要写一会儿呢，别傻站着，来，来这边坐，”她把盘子放下，一手一个把孟阳和白星拉到炕边按下，“阳仔做的红枣糕真香啊，正好奶奶也做了红豆包，皮儿用的是白面、豆面和玉米面的三合面，里头的红豆煮得透透的，还加了蜜呢，快尝尝。”

    她看上去高兴极了，“真好，吃饱就好，能吃是福。那奶奶给你包起来，你家去热热吃。”

    白星：“……”

    刘奶奶只有一个女儿，早已远嫁，平时只有老两口过日子。清净久了，就很喜欢孩子，见孟阳和白星乖巧好看，越发欢喜。

    他犹豫了下，把红豆包馅料最多的屁/股的位置掰下来一块，试探着递过去，“要不，你稍微尝一尝？”

    康三爷。

    隔壁没有动静，应是仍在睡梦中。

    刚才两撮小卷毛没塞紧，又随着她的动作从帽子里挤出来，在空气中调皮地弹了几下。

    纱布一拆开，白星脑门上就咻地弹起来两撮头发，老镇长一瞧就乐了，“呦，还是个小卷毛，这倒挺稀罕的。”

    满嘴红枣味。

    于是一片犬吠声便在这秋冬相交之际的凌晨扩散开来，犹如被风吹皱的湖面荡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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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定定看着前方的年轻姑娘，沉声道：“桃花镇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恐怕容不下姑娘这样的江湖客。”

    习武之人血气旺，这点冷气算不得什么，白星不怕。

    她去了一趟厨房，出来时手里就举了个大盘子，里面挨挨挤挤宝塔似的堆砌了许多淡黄色的小东西。

    白星脸红红，没有拒绝。

    临近冬至，气温骤降，天地间浑然一片雪白霜色，在微弱的月色下幽幽反光，像搓碎的细银，亮晶晶的。

    这会儿仔细一瞧，这丫头皮肤白皙，五官也比寻常中原人更加深刻，怕是有些番人血统呢。

    怎么就忽然来看病了呢？

    康三爷眉眼低垂，目光从断腿上一扫而过，“曾经是。”

    那书生和那女子（四）

    刘奶奶说得没错，红豆煮得烂熟，大部分都成了沙，偶尔吃到几颗完整的豆粒就跟赚便宜一样，特别惊喜。里面好像加了槐花蜜，有淡淡的槐花香，甜而不腻。

    看病还送红豆包的么？

    她大部分头发都塞在薄棉帽里，乍一看倒是没注意。

    四周一片安静，过了会儿才从远处的树后挪出来一个人。

    哪怕断了一条腿，康三爷的脊背也依旧挺直，如矗立在天地间的一杆长/枪。

    白星挑了挑眉，“前辈也是江湖客。”

    一直到出了门，白星还有点懵懵懂懂的，觉得今天的体验很不可思议。

    白星飞快地挪开视线，故作镇定地看向别处，一只手却精准地越过炕桌，稳稳捏住了。

    她想说点什么，谁知一张嘴就打了个嗝。

    伴着踩踏冰霜的细微碎裂声，一人一马行至城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极其微弱的晨曦自东边天地交汇处漏出，稍稍透出一点暖意。

    从几年前开始，自己就只是个守着家等死的老残废了，可她不是。

    城外大路空无一人，白星忽然站定，“出来吧。”

    孟阳赶紧鞠躬道谢，“多谢刘爷爷。”

    孟阳：“……”

    天空还是黑色的，但镇上已有不少勤快的居民起床，听见主人动静的狗子殷勤地叫了声，邻家的不堪示弱，也跟着喊。

    刘奶奶愣了下，然后就捂着嘴哈哈笑起来，一双稍显浑浊的眼睛弯成月牙形。

    孟阳倒还有点胃口，大大方方拿了个红豆包吃，结果吃了一口就觉得脸上刺刺的，抬头一眼，对面一只眼睛正直勾勾盯着，里面写满渴望。

    白星也跟着乖乖弯腰，照葫芦画瓢，“谢谢刘爷爷。”

    它出生在北方酷寒之地，是风和雪的孩子，那里的冬日大雪纷飞滴水成冰，桃花镇的这点寒意只会令它倍感愉悦。

    阿灰也不怕。

    虽然没有汁水，但柔软的包子皮很薄，三种面粉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是很新奇的体验。

    你待得，我也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