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2/2)
少年爱得小心翼翼，少女活得百无聊赖。
许晨曦说：“可是我没办法，她这辈子只剩我了。我爱她，我不能因为这些情情爱爱就——就放弃亲情——我离开她，她会发疯。”
徐路元抬起头，看着她。
许晨曦说：“他说得一点不错，我母亲控制欲很强。”
二十来分钟采访就结束了，许晨曦合上本子，点点头说：“谢谢。”
徐路元一捶同桌脑袋：“滚边儿去，采访环境要绝对安静，懂不懂？这是职业素养，懂不懂？怎么哪儿都有你？”
他擦着汗回到休息区，问，怎么了？
他敷衍地应着，这种时候他就特别难受，要是许晨曦能跟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该多好啊。
徐路元点点头。
徐路元定定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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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路元现在不想看到她，一看就心酸，一看就难过。
确实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发在校报上给学生看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正能量的车轱辘话。
风从没关的窗户吹进来，带进一点玉兰香气。
可是临近比赛了她都没来，还有五分钟比赛正式开始，徐路元对裁判匆匆说：“老师，我去门口看一下，就一下，很快回来！”
她挨打时没有哭，挨骂时没有哭，却在将这只小狗藏在书堆后面时泪流满面——
许晨曦说：“对不起，她这辈子太苦了。我不能为一个外人抛弃她。”
徐路元点点头。
同桌撞了撞他：“牛啊元哥，进市赛了！”
他又跑回体育场，队友嘻嘻哈哈撞他：“没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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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他唯一一次跟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许晨曦已经站起身，却突然问道：“班长已经和我说过了。”
那只掉了耳朵的小狗，许晨曦后来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
同学们都知道她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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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路元愣了半秒，几乎是条件反射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她：“你”
他表情不虞道：“滚。”
“没事。”徐路元抿了抿唇，他突然有点慌。
队友嘻嘻哈哈滚去站位，他又朝体育场门口看一眼。
他想偷偷地再看她一眼，一抬头，她竟然已经站到他桌前了。
后续治疗的高额费用由肇事者承担，王平顺跪地求她母亲，求警察，求法院，求了很久没法儿减刑，也没法儿不赔钱。这不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问题，只要被撞的女孩儿不醒来，她所有的医疗费用和日常支出就都得由他承担。
许晨曦没回头，她又说：“到那时，送我一束剪春罗吧，那是我最喜欢的花。我还没收到过花。”
许晨曦完全恢复成淡漠温柔的样子，连楼顶她都很少去了，太忙，忙到精神恍惚。
许晨曦点点头。
许晨曦拈起桌上那张海报，微笑道：“进市赛了，恭喜。语文老师让我对你进行一个小小的采访，下午有时间么？”
“不用紧张，只是个简单的采访。”许晨曦看了看他：“可以开始了吗？”
她抬起步子，刚迈出两步，徐路元说：“许晨曦，下周市赛，你能不能来看？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他们学校赢得了比赛，观众席上欢呼声掌声雷动，他们学校那一片席位却很沉默。
耳朵丢了，找不到，但她将它偷偷洗干净，藏在了书柜最里头。
过了不到一星期，王平顺自杀了，喝农药死的，死在老家屋子里，家里有个尚未成年的女儿和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老爹。
徐路元点头：“有，有，有。”
徐路元经常在通往楼顶的楼梯口默默看着她，在她转身之前离开。
撞到许晨曦的是辆长途货车，司机叫王平顺，事故原因是疲劳驾驶。
小狗多傻啊。
街道两边玉兰一路开一路掉，香气馥馥扑鼻而来。
许晨曦说了会来——
许晨曦没有来。
她慢慢地将书重新摞起来，小狗隐在书柜深处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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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路元同桌“哇塞”一声：“高端啊！学委，我能不能在旁边观看啊，保准不打扰进度——”
还不待教练反应他就冲向体育场门口，大门外停着很多汽车。他目光越过这些车往外看，人头济济，就是没有许晨曦。他看着身上红色的队服，抿了抿唇。
同桌哼哼唧唧跟后桌抱怨去了，徐路元看了看许晨曦，许晨曦点点头，回座位上课了。
一学期很快过去，开春，下学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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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许晨曦和徐路元留在教室里，许晨曦拿好记录本和录音笔，徐路元端正坐在座位上。
许晨曦在车轮底下捡回来一条命，但成了植物人。
同桌红着眼圈看他，说，元哥，咱们班学委出车祸了。
许晨曦说：“那好，放学后你稍微在教室留一会儿，最多半小时，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那天夕阳将教室的一切镀上一层暖光，徐路元看着许晨曦的背影，她微微晃动的马尾，她露出一点伤痕的小臂。
小狗多傻啊。
如果靠近一个人是伤害她，那他该怎么办？
他这么想着，盯着海报发呆。
市赛那天，徐路元一早去花店买了剪春罗，认真热了身，这是他准备得最认真的一场比赛。
徐路元眼角湿了，他说，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徐路元动了动唇：“那”
医生说，她也许会醒来，也许不会醒来；也许明天醒来，也许要过几十年才会醒来。
许晨曦顿住步子，她说，好啊。
那是他这辈子看她的最后一眼。
小狗多傻啊，它什么都不知道，缺一只耳朵都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喊，也不用因为喜欢上什么人而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