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巧呈窈窕 第4节(1/1)

    二人离得不远不近,就连女子身上飘散的玉髓香都极有分寸,只若有似无地静谧浮动。

    平静潮海下,却有野火燎原。

    来到宫门转角,周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常清念,低语道: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常清念微微后退,隐在角落中抬起头,心跳骤然加快。

    周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能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常清念檀口微张,怔怔看着周玹,任由他暗含侵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

    周玹不禁抬手,轻轻抚上方才错失的细腻莹润。指下触感虽不陌生,却还不甚熟悉,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清念……”

    周玹低声呢喃着女子闺名,嗓音微哑,带着致命危险的诱惑。

    常清念浑身一颤,只觉玉扳指贴在脸颊时很凉,酥麻感仿佛从周玹指尖倾泻,瞬间传遍她全身。

    “那夜是朕糊涂,朕会补偿你的。”

    ——糊涂?补偿?

    常清念立在翼角投下的暗影里,默默听着周玹对青皇观中一夜情迷的论断。

    好半晌,常清念终于点点头,体贴说道:

    “陛下,您先进去罢,别教长姐等着了。”

    常清念垂眸福身,而后笑意清浅地站在原处,看着远去的周玹携走最后一抹夕晖余韵。

    待周玹进去有一会儿后,常清念举步回到偏殿,神情漠然地将茶叶投入壶中。

    周玹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譬如金风露兑进茶水里,玉髓香藏在跌碎的香炉中。两物相逢,便会催生欢愉。

    又譬如,他们初次见面,其实是在七年前。

    那时她淋在雨中疯魔落魄,他不记得,也实属寻常。

    毕竟谁会留意一滩烂泥呢?

    唯有从那泥中生出洁白无暇的芙蕖来,才会教清贵君子驻足赏玩。

    莲固然能出淤泥而不染,可她是人。她忘不了污泥扒在身上时的黏腻肮脏,令人作呕。

    常清念立在案前,背对着门口,掌心里赫然托着一枚毛边纸包。指尖略微一抖,空了的纸包便又重新藏进袖中。

    常清念等候几息,便见微微发棕的粉末尽数融进了茶汤里。

    手中端起茶案,常清念蹑足步入椒房殿,屈膝向帝后请安。

    “长姐近日心绪不宁,臣女特意按御医的嘱咐,择选了些有助安神的茶叶。”

    常清念一边沏茶一边开口,泰然自若道:

    “姐夫平日操劳国事,想必也能用得上。”

    常清念先将茶盏奉给周玹,借着幔帐遮挡,指尖轻轻擦过周玹手背。

    周玹立刻抬眼看过来,常清念耳尖染霞,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茶已备好,还请姐夫品尝。”

    见周玹不设防地接过,皇后便也没道理推拒。

    皇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常清念有胆量往呈到御前的茶水里加东西。

    常清念瞧着皇后啜饮药茶,唇角轻勾——

    她当然敢,里面不过是多了些补火通络的肉桂粉末,于周玹自然无碍。

    只是阴虚火旺之人服用,会扰动血海而已。

    常清念眼中噙笑,仿佛已经得见皇后流耗尽最后一滴鲜血的惨状。

    正如她六岁那年躲在院门后,无助地看着娘亲身下猩红弥漫,再无余温。

    有染

    隔日晌午,周玹正欲步入椒房殿探望皇后,却见一个穿翠缥衫子的宫女在游廊尽头徘徊不定。

    那宫女似是焦灼万分,却又不敢高声喧哗,只得踮起脚尖朝远处张望。

    周玹挑起眼尾一瞟,认出那人仿佛是伺候常清念的,不由得停住脚步。

    崔福在旁察言观色,立马轻咳一声,引来那婢女的视线。

    承琴闻声慌忙转身,见是周玹,连忙下拜行礼道:

    “奴婢见过陛下。”

    “平身。”

    周玹抬步走到近前,打量着承琴,淡声问道:

    “你是常女冠的侍女?”

    “是。”

    承琴起身,恭敬回话道:

    “奴婢承琴,自幼在府中侍奉女冠和姨娘,后来跟随女冠去道观修行。”

    周玹见承琴额上挂着冷汗,神情很是忐忑,心念一动,不禁眯起眼眸问道:

    “你家女冠呢?”

    承琴忽然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禀告道:

    “启禀陛下,女冠去贵妃娘娘宫里送经书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周玹闻言,清俊面容上登时起了些波澜,蹙眉追问承琴:

    “何时去的?”

    承琴心里惴惴,声音更低了几分:

    “回陛下,已经去了近两个时辰。”

    周玹也觉出事有蹊跷,常清念一向知礼识趣,应当不会无故在外面逗留许久。

    前日常清念还同他提过去咸宜宫之事,只是他那时不知怎地被岔开心思,转首竟忘了多问几句。

    思及岑贵妃素日便有些娇蛮,周玹隐感不安,侧首瞧了眼椒房殿的方向,终于还是落定心意道:

    “朕去趟咸宜宫,你先下去备膳。”

    那夜到底是他的过失,至少当下,他会尽力护常清念周全,免她在宫中无辜受累。

    -

    虽是白日里,咸宜宫正殿却紧闭着大门。

    周玹方踏入宫中,便听得阵令人心惊的动静从里面传出。

    那声音清脆而急促,像是竹条破风落在皮肉之上,伴随着女子压抑的呜咽声,听得周玹心头一紧。

    赫然见到圣驾,守在殿外的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上前,期期艾艾道:

    “陛下,贵妃娘娘正在里头训诫宫人,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周玹是来寻常清念的,自不信这说辞,只沉声命道:

    “开门。”

    那宫人还欲说些什么,便被周玹一个凌厉眼神制止,顿时噤若寒蝉。

    周玹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崔福端着拂尘上前一步,亲自推开殿门请周玹入内。

    殿门后,岑贵妃身边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待看清来人竟是当今圣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告罪:

    “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陛下驾到,冲撞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周玹并未理会那宫女,径直迈步跨过门槛,目光沉沉地扫视殿内。

    只见常清念俯伏在一条红木长凳上,身上的羽裙正是周玹所赠,此刻却凌乱不堪,衣料在竹条剐蹭下抽出一缕缕细丝。

    而站在常清念身旁的,正是岑贵妃宫中一个老嬷嬷。正高高举起手中的竹篾子,一下又一下狠狠抽打在常清念身上。

    “住手。”

    周玹见状立马喝止,再掀眼瞧向岑贵妃时,眸中已是沉凝如深潭:

    “这是怎么回事?”

    见周玹到来,岑贵妃忙从软榻上起身,摆手示意那行刑的嬷嬷退下。

    岑贵妃娇媚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慌乱,语气却强自镇定:

    “皇上恕罪,妾身也是一时气急,这才命人教训常女冠几下。”

    说着,岑贵妃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卷经书,指着其中一处淡淡血迹,娇嗔道:

    “皇上您瞧,这经文是常女冠送来的,上面竟然沾了血点子。如此不吉之事,实在怨不得妾身气恼。”

    “再说妾身不过是赏她二十竹蓖罢了……”

    岑贵妃走过来欲挽周玹,不以为意地说道。

    常清念闻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瞬间湿红,泪光在眼底闪动,却强撑着不曾滑落,只哽咽道:

    “是臣女的错,冲撞了贵妃娘娘,还望皇上和贵妃娘娘恕罪。”

    从不惹尘的洁纱沿着那截细白颈子滑落,无力地搭垂在地,更是激起周玹心中无限怜惜与歉疚——

    如常清念这般清净绵善的女子,本不该卷进吃人的深宫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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