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结交在相知(4/5)
&esp;&esp;“大赦天下的事情,宫里都怎么议论?”刘弗陵目光仍停留在萤火虫消失的方向,身形丝毫未动。
&esp;&esp;于安明知道身后无人,可还是侧耳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esp;&esp;往前爬了几步,却仍然在三步之外,“奴才听说骠骑将军上官安有过抱怨,说没有年年都大赦天下的道理,自从始元四年陛下私自出了趟宫后,一到夏初就大赦天下,弄得政令难以推行。还说父亲上官桀当年不该一时心软就同意了陛下私自出宫,以至陛下回宫后老觉得刑罚过重,百姓太苦,还总是和霍光商议改革的事情。”
&esp;&esp;于安心内暗讥,一时心软同意陛下出宫?不过是当年他们几个人暗中相斗,陛下利用他们彼此的暗争,捡了个便宜而已。
&esp;&esp;上官桀当年事事都顺着陛下,纵容着陛下一切不合乎规矩的行为,一方面是想让陛下和他更亲近,把其他三位托孤大臣都比下去,另外一方面却是想把陛下放纵成一个随性无用、贪图享乐的人。上官桀对陛下的无限溺爱中,藏着他日后的每一步棋,可惜他料错了陛下。
&esp;&esp;“陛下,虽然有官员抱怨,可奴才听闻,朝中新近举荐的贤良却很称颂陛下的举动,说犯罪的人多良民,也多是迫于生计无奈,虽然刑罚已经在减轻,可还是偏重。”
&esp;&esp;刘弗陵的目光投向了西边的天空,沉默无语。
&esp;&esp;于安凝视着刘弗陵的背影,心内忐忑。
&esp;&esp;他越来越不知道陛下的所思所想。
&esp;&esp;陛下好像已经是一个没有喜怒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笑,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怒,永远都是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
&esp;&esp;他十岁起就服侍刘弗陵,那时候陛下才四岁,陛下的母后钩弋夫人还活着,正得先帝宠爱。
&esp;&esp;那时候的陛下是一个虽然聪明到让满朝官员震惊,可也顽皮到让所有人头疼的孩子。
&esp;&esp;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沉默、冷漠,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就连那个上官家的小不点皇后也要隔着距离回陛下的话。
&esp;&esp;因为先皇为了陛下而赐死钩弋夫人?
&esp;&esp;因为燕王、广陵王对皇位的虎视眈眈?
&esp;&esp;因为三大权臣把持朝政,皇权旁落,陛下必须要冷静应对,步步谨慎?
&esp;&esp;因为百姓困苦,因为四夷不定……
&esp;&esp;于安打住了脑中的胡思乱想。不管他能不能揣摩透陛下的心思,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忠心。而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是要劝陛下休息,“陛下……”
&esp;&esp;刘弗陵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esp;&esp;于安立即打住话头,静静跟在刘弗陵身后。
&esp;&esp;夜色宁静,只有衣袍的窸窣声。
&esp;&esp;快到未央宫时,刘弗陵忽然淡淡问:“查问过了吗?”
&esp;&esp;于安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敢忘,每隔几日都会派手下去打探,没有持发绳的人寻找姓赵或姓刘的公子。”
&esp;&esp;和以前一样,陛下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沉默。
&esp;&esp;于安猜测,陛下等待的人应该就是陛下曾寻找过的人。
&esp;&esp;几年前,赵破奴将军告老还乡时,陛下亲自送他出城,可谓皇恩浩荡,赵破奴感激涕零,但对陛下的问题,赵破奴将军给的答复自始至终都是“臣不知道”。
&esp;&esp;虽然于安根本看不出来陛下对这个答案是喜悦或是失望,可他心中隐约明白此人对陛下的重要,所以每次回复时都捏着一把冷汗。
&esp;&esp;几个值夜的宫女,闲极无聊,正拿着轻罗小扇戏扑流萤。
&esp;&esp;不敢出声喧哗,却又抑不住年轻的心,只能一声不出地戏追着流萤。
&esp;&esp;夜色若水,萤火轻舞,彩袖翩飞。
&esp;&esp;悄无声息的幽暗中流溢着少女明媚的动,画一般的美丽。
&esp;&esp;从殿外进来的刘弗陵,视若无睹地继续行路。
&esp;&esp;正在戏玩的宫女未料到陛下竟然还未歇息,并且深夜从偏殿进来,骇得立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esp;&esp;刘弗陵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脚步一点未顿地走过。
&esp;&esp;隔着翩跹飞舞的荧光看去,背影模糊不清,不一会儿就完全隐入了暗影重重的宫殿中。
&esp;&esp;只殿前飞舞的荧光,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映着一天清凉。
&esp;&esp;云歌、刘病已、许平君三人起了个大早送孟珏和大公子二人离去。
&esp;&esp;孟珏牵着马,和云歌三人并肩而行。
&esp;&esp;大公子半躺半坐于马车内,一个红衣女子正剥了水果喂他。
&esp;&esp;虽是别离,可因为年轻,前面还有大把重逢机会,所以伤感很淡。
&esp;&esp;晨曦的光芒中,时有大笑声传出。
&esp;&esp;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众人都避向了路旁,给疾驰而来的马车让路。
&esp;&esp;未料到马车在他们面前突然停住,一个秀气的小厮从马车上跳下,视线从他们几人面上扫过,落在孟珏脸上。
&esp;&esp;本是苛刻挑剔的目光,待看清楚孟珏,眼中露了几分赞叹,“请问是孟珏公子吗?”
&esp;&esp;孟珏微欠身,“正是在下。”
&esp;&esp;小厮上前递给孟珏一包东西,“这是我家小……公子的送行礼。我家公子说这些点心是给孟公子路上吃着玩的,粗陋处还望孟公子包涵。”
&esp;&esp;孟珏扫了眼包裹,看到包裹一角处的刺绣,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笑向小厮说:“多谢你家公子费心。”
&esp;&esp;“孟公子,一路顺风。”小厮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孟珏,转身跳上马车,马车疾驰着返回长安。
&esp;&esp;孟珏随手将包裹递给大公子。
&esp;&esp;大公子拆开包裹看了眼,咂巴着嘴笑起来,刚想说话,瞟到云歌又立即吞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esp;&esp;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esp;&esp;大公子朝车外随意挥了挥手,探着脑袋说:“就送到这里吧!多谢三位给我送行,也多谢三位的款待,希望日后我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在长安城招待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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