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夺姝色（重生） 第4节(2/2)

    过了中秋，秋意日益深浓。院中的高大树木也落起了枯黄的树叶，其中一片恰好飘落在她脚边。

    福满喉头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黯然低了头没有作声，只躬身答了声是。姜清窈转头再度看了眼内殿大门，轻轻叹了口气，跟在谢瑶音身后步出了长信宫。

    “母后的侄女，二妹妹的表妹。”他稍稍侧了侧脑袋，望着她道。

    “窈窈，”谢瑶音面色严肃，“无父皇的旨意，你断不能随意去见五皇兄，否则他一定会迁怒于你的。”

    福满回道：“请二公主放心，太医很是负责，已经开了药方，嘱咐殿下按时服药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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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瑶音听得有些心惊，却也只能无奈道：“好好照顾五殿下吧。”

    “所以窈窈，”她紧紧握住姜清窈的手，“我知道你心软，又念着昔日与五皇兄的情分，总想为他做些什么。但是，你万不可涉足此事，否则不只是你，母后、还有舅父舅母一家怕是都会招来父皇的怒火。天子之怒，我们都承受不住。”

    福满亦勉强挤出笑容道：“奴婢替殿下谢过二公主与姜姑娘的关心，只是殿下此刻还在昏睡着，怕是无法起身相迎，不如待来日再说吧。”

    姜清窈记得当时谢怀琤看了自己的字后，笑着认输：“还是姜家妹妹的字更胜一筹。”于是，她的字便张贴在了殿门之上，直至今日。

    永安宫那座名为枕月堂的偏殿，其名便是出自姜清窈与谢怀琤。

    姜清窈一时间有些紧张，想说些什么，却涩在了喉咙里。好在少年并未多言，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看起了书。

    姜清窈默了默，意识到自己这个打算有多么冲动。兴许是今日所见之事令她格外伤怀，便一时间冲口而出了这句话。她轻声道：“是我失言了。”

    提到太后，姜清窈想起那日皇后的话，问道：“昨日听姑母说，太后如今不在宫中？”

    那个嘴角总是蕴着笑意与勃勃生机的少年，就这样被尘封在了彻骨无边的冷寂之中，变得灰暗落魄，面目全非。

    姜清窈点点头：“但愿太后能垂怜。”

    姜清窈正站在窗边，便顺势低头去看了眼他正在看的书，根据自己有限的学识认出那是篇讲解治国理政之策的文章，她们身为女孩儿家，自然是不学的。

    谢瑶音拧眉不语，许久忽然想起什么，道：“兴许等皇祖母回宫，便还会有转机。”

    姜清窈忆起那个少年面对踢打时那不动如山的倔强神色，喃喃道：“阿瑶，他的处境当真没有法子改变了吗？”

    眼看她的目光已经逡巡到了这一页最末，少年却没有翻页的意思。姜清窈正要收回目光，却见少年骤然抬眼，微微仰头看向自己。

    “殿下寒气侵体，高热不退，”福满低声道，“此外，殿下身上还有多处外伤，脚踝处也有扭伤，怕是好一段时日都无法行走。”

    “窈窈？窈窈？”谢瑶音的声音让姜清窈从无边无际的回忆中醒神。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尽数褪去，眼前再度出现了漫天飞雪与这冷宫般的宫殿。

    她手中还捏着那片树叶，却忍不住打量着他。少年侧脸俊秀，嘴唇轻抿，看书时神情专注，脊背挺得笔直。

    她身子轻微一颤，原本游离的目光缓缓聚焦，定格在了长信宫的殿门之上。

    折如同一幅简单的画。她一时间来了兴趣，便专心地看了起来。

    那时两人为了给这偏殿取了名字，合力翻了不少诗书，最后一起拟了这个名字，也得到了皇后的认可。就连那匾额上的字，两人也各写了一张。

    “那我们便只能眼睁睁瞧着吗？”姜清窈低声道。

    谢瑶音缓缓道：“窈窈，父皇对内向来慈爱温和，轻易不会发怒，唯独对五皇兄极其冷漠绝情。”

    “自那之后，宫中人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为五皇兄求情。因此，有了这个例子，即便是母后也不敢在此事上有所言语，否则不知会招来父皇什么样的震怒，”谢瑶音心有余悸，“母后三番几次告诫我，不可多事。”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那时的他们又怎会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人的命数便会出现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飒飒秋风之中，两个孩子相视一笑，明白了从此之后自己又会多出一位玩伴。

    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畏惧之色：“你可知，前些年，宫中有位妃嫔曾受宠过一段时日，甚至盖过了贵妃的风头。那位妃子素来心善，又与秋母妃是旧识，怜惜五皇兄的境遇，便在某日趁着父皇心情不错时婉转地提了一句。谁知父皇顷刻间变了颜色，将她狠狠斥骂一通，指责她心怀不轨，更是下令贬了她的位份，打入了冷宫。”

    姜清窈弯腰捡起，发觉那片树叶的脉络格外特别，纤细曲

    两人说着，便沿着宫道一路往永安宫去了。

    他唇角轻轻扬了扬，说道：“我见过你。”

    谢瑶音问道：“你们是否请了太医为殿下诊治？”

    书上的墨字盯久了，她觉得眼眶发酸，便合上书步出了屋舍，在廊下仰头看着天色。

    许是感受到了姜清窈的目光，少年抬头看了过来。那双墨黑的眼睛透着深邃的光，略带一丝好奇地看向她。

    姜清窈垂眸，问道：“那五殿下的病势如何？”

    正因如此，她有些好奇，便顺着语句一字字读了下来，只觉得有些句意晦涩难懂，一时间有些茫然。

    谢瑶音点点头：“皇祖母每年入冬都会去行宫避寒，在那边吃斋念佛一段时日。待皇祖母回宫，我设法在她面前提一句，看看能不能让五皇兄的日子好过一些。皇祖母是信佛之人，有慈悲心肠，对待孙辈都和颜悦色，即使在秋母妃仙逝、五皇兄失宠后，她也不曾表现出对五皇兄的厌恶。”

    那双眼睛清亮明朗，与这殿外萧瑟的秋意全然不同。她从他眼睛看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和仿若春日新叶的青葱翠意，隐含着少年人的意气。

    她在宫中断断续续待到了十三岁。那几年内皇子公主不多，除了谢瑶音是她最亲密的好友，与她同龄的皇子便只有谢怀琤了。他们曾一起临摹古帖，一起相□□评彼此的书法。

    不知看了多久，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少年人的叹。循声望去，在她们上学的屋舍之侧，还有一间宽敞阔大的屋子。

    谢瑶音沉默半晌，道：“今日之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五皇兄一向深居简出，我甚少见到他。本以为他不过是素日饮食起居略短缺些，却没想到竟凄惨落魄到如此地步。倘若今日我们不曾路过，以六弟那冲动易怒的性子，或许五皇兄的命真的会保不住。”

    她知道，那儿是皇子们念书的地方。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此刻，窗子后正坐着一个少年。他执书静看，似乎正沉浸其中，因而才会发出叹息。

    姜清窈愣怔了片刻，随即一笑：“是，五殿下。”

    姜清窈不好抛下她先行离开，索性暂留在了萤雪殿，把课上夫子讲解的文章翻了出来温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