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百姓 第23节(2/2)

    春妮抬头望那一格一格的木质窗扇,都用木棍半撑着支起来。那里面有孩子的欢笑,有妇人谆谆的叮咛,有男人喝酒后嗄嘎的吵闹……都同沐一片星光,都同样是人……

    常先生自从创办难童学校之后, 苦于资金来历不够充裕,财政上时常捉襟见肘。而海城想捐的,能捐的, 他认识的门路已经跑了个遍, 目前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如果资金问题无法得到长效解决,学校的运行将会有大问题。

    春妮“哦”了一声,忽然灵机一动:“你有没有想过,常先生不想走,我们或许可以创造个机会让他不得不走?”

    春妮打起精神,换了个话题:“你跟常先生是亲戚?那你也是钟县出来的了?”

    “大伯前些日子一直在计划出海城去筹集善款,我可以从这上面想想办法,敦促他尽快成行,至少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

    “我想到了!”常文远猛地一击掌,忽然握住春妮的手:“密斯顾,谢谢你,等我回去——”

    这里一片都是倭国居民区,再穿过两条街,就是她住的地方了。

    海城沦陷之前,这里时常爆发游|行罢工等示威活动,等到海城沦陷后,类似的活动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双城政府固然不是个东西,但不会随便举枪杀人,这些倭国人可不讲这个道理,他们随意设卡有时在街上都杀人,海城人对他们的残暴深有体会。

    春妮跳下车子,不去打扰他的思路,转头去看路灯旁边晕黄着灯火的木质居民楼。

    春妮坐上自行车后座,常文远长腿一蹬,车轮子轱辘辘转动,带起微微的风。

    “那倒不是,是死在福兴纱厂那个孩子的父母,今天带着孩子的尸体堵在巡捕房门前要说法。有认识那家父母的人,跟他们一起去了。”

    自行车咔地刹住:“你仔细讲讲。”

    大街上很热闹,春妮却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

    国是那个国,人却不是那群人。

    “他们啊……有些人不敢来了,”王阿进又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还有些人应该是在倭国巡捕房那吧。”

    春妮将手抽出来,慢吞吞地说:“小常先生,有什么事,能先把我送回去再做吗?”

    见春妮不动,他有些着急:“你不回家吗?走吧,我送你啊。”原来常先生刚刚的话他听进去了啊。

    春妮“嗯”了一声,问他:“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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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妮决定尽快看完常先生给的两本书,这样她就有理由多跑几次吴江大学, 观察小常先生的计划顺不顺利。

    说罢,将她推出门外。

    春妮也是灵光一现,常文远再问细致一点,就说不上来了,只好发动他:“你跟常先生更熟悉一些,你想想常先生平时最在乎什么,最想干什么。有什么事是他不得不离开才能干的?”

    “你不再上去劝劝常先生吗?”春妮问他。

    春妮馒头生意暂时做不了,她是忙惯的人,每天守着凉粉摊子,闲来无事当个故事翻看几页, 不到两天就翻完了两本书。

    王阿进担着担子,担子里是半筐烂熟桃儿和些许李子杏儿,惊喜道:“小顾姐,你也来卖——”他看到春妮手上的小包袱,改口道:“小顾姐是打这过?”

    031 你怎么在这

    最后一页读完,春妮当天下午立刻提前收了摊子, 预备再去吴江大学一趟。

    正在这时,春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钻进一处里弄。

    常文远在路上跟春妮简单说了他的计划。

    估摸是因为连续两次的死人事件,整个公共租界的倭人聚居区, 春妮竟没有再找到一个说华国语,穿华国衣的华国人。

    她叫了声:“王阿进!”

    行吧……

    “最在乎什么?最想干什么?”常文远皱起眉头,开始苦苦思索。

    她忽然想起杨大强,好像今天中午下学后就没见他再回来,这里头该不会也有他的事吧?

    这是个清凉的夏夜,自行车带来的微风让春妮感到了久违的凉意。但她满脑子都是常先生的事,问道:“你们都说是倭国人想杀常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的确是个不赖的主意,春妮鼓励他说:“那我就等着小常先生的好消息了。”

    “他们都被抓起来了?”

    借给春妮的书依然是浅显易懂,故事性极强的杂书。一本是《华国历史故事2》, 另一本则是一本叫《伊索寓言》的外国译本。

    看见她下楼,他转身推出辆自行车,伸腿跨上车座:“上车吧。”

    没等她再折返回去,楼梯口闹哄哄跑过来一大群人。为首的两个妇人,一个握着帕子,扶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满脸焦急地越过春妮,打开校长办公室的门:“向与,你有没有事?我听说——”

    常文远自行车蹬得呼呼响:“我原籍在钟县。我父亲跟伯父是一个族的亲戚,早年间出来闯荡,因为一些事,没再回去过,我是在海城出生的。”

    入耳处都是叽哩呱啦的鸟语,和满大街剃月代头, 腰系白布带的倭国男人,与挽发髻,走小碎步的倭国女人。

    王阿进耸耸肩:“可不是疯了?”话没说完,就见春妮转身往巡捕房的方向走去。

    这次常先生

    常文远的声音有些闷:“前两个月,倭国政府想请他做新政府的教育部长,伯父他没同意,当时来劝说他的人走时就曾放话威胁过他。其后没几天,他住的院子里被人扔过猪头和死鱼,还差点出过车祸,今天晚上的事你也看到了,不是专业人士,怎么可能那样精准投毒?伯父他从来与人为善,唯独只在抗倭一事上得罪过倭国人,想他死的人,不作他想。”

    春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这里所有的摊贩都去找倭国人要说法?他们是疯了吗?那些倭国人到处屠,杀人不眨眼,他们不要命啦?”

    春妮怏怏下了楼,发现那位文远先生并没有走远,就在楼下绕一株女贞树不耐烦地转着圈。

    常文远脑袋耷拉着:“你刚刚都听见了,该劝的,我们不知道劝过多少次。可伯父那个人太固执了,连伯母劝都没有用,何况我这个外八路侄子。”

    这一点距离,路途又熟,春妮向来舍不得多出钱坐车, 仍然沿着旧路快步朝目的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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