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1)

    茆德术和茆则皆都愣住了,眼尾偷偷地打量茆汇的表情。

    茆汇自顾自夹菜喝酒,视若不见,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气氛一时凝滞。

    最后还是茆则起了身,拖着不便的腿脚,一瘸一拐地挪步向外。

    “嘿~”很轻的一声笑。

    茆则听得出是茆德术的嘲笑,他艰难地走着,脸色羞惭,连瘸腿伤处也仿佛发热。

    拿到抹布回屋时,酒杯已经摆好,茆德术那老不死的目光还有挑衅,一直目送他落座。茆则只好硬着头皮,像下人服侍主子一般擦拭桌子,将狼藉收拾。

    他心中怨恨渐长,他有医术,只要能离开这里,到哪都能讨生活,总不会比在茆村艰难困苦。但是因为腿疾,一切决策都被拖累,只能这么苟活着,也自怨自艾。

    收拾好,茆则重新坐下。

    茆汇这个人适时地活了起来,缓和道:“喝酒就痛快喝,讲那些嚼头做什么?”

    和事佬给了台阶,茆则不得不下,连连称是。

    下台阶的也包括茆德术,当即斟酒,举酒杯敬茆则,“酒过一巡,都是族亲兄弟。”

    “好!都是族亲兄弟。”茆则笑着碰杯,茆德术手略一高,自己的杯口高于茆则的杯口,实则是压人一道。

    茆则心知肚明,一口将冤屈咽下。

    他心知他们两家有渊源,茆德术年轻时是跟在老村长身边的一把好手,茆汇是老村长剩的唯一独苗,自视清高,他们都看不起自己,只因他是送出行之后逃回来的。

    但是……茆则低眼放酒杯时,余光掠过茆汇的脸,在他那只迟钝的左眼上停留一瞬,讽刺的笑转瞬即逝。说到底,不也是逃兵一枚。

    茆汇似有所感,忽而看向茆则,对他微微扯起嘴角。

    茆则心下大惊,尽管心脏快蹦出喉咙,也得装作平静地点头致意。

    茆汇哈哈大笑着起身,略有些嗔地用手指他们,“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茆德术疑惑地抬头。

    话实在模棱两可,茆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茆汇居高临下,一言化解各人心思,“你们不就是想吃点香肉?”

    茆德术闻言两眼放光,摩拳擦掌道:“你还有存货啊,那还不赶快?”

    茆则暗地松口气,话也说不出,只好一味地笑。

    “等着。”茆汇轻盈的一个旋身,出了门。

    听了这么久,几人没再提关于茆七的事,班善因纵然生气也无可奈何,担忧巡逻回来被发现,打算快快走了。

    室内,茆汇很快回来,茆德术哈哈笑着一拍掌,语气极其兴奋:“好东西呀!火腿肉就是要够年头了才香!”

    茆则也不禁叹道:“当真是好肉!”

    那话语里还隐藏着跃跃欲试的欲望。

    因为水源被下过毒,奉泉水为圣,茆村再缺食物也不敢吃鱼。肉也只有鸡肉,从野鸡培育而来的,没有足够的荤油烹饪,这种鸡肉并不香嫩。猪更是难养,猪肉十分难得,火腿是整个猪腿吧,所以值得这几个算是有见识的人感叹。

    班善因好奇到多看一眼,看到桌上的小菜都被清空,横放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横固定一截腿肉,皮因为被果木熏过,所以呈现出一种油质蓄里的焦黄。

    茆汇正用薄刀将皮片开,班善因因此看到皮下板结的肉,一层肉脂一层粉肉,分布均匀,肥瘦适中。随着刀刃挥过,数片晶莹透粉的肉就被卸下来,依次放在茆德术和茆则的碗中。

    茆德术迫不及待用筷子一夹,尽数放入口中,囫囵吞枣一般嚼两下入腹,啧啧叹道:“真是咸香鲜美啊!这味我想了许久,依旧跟饥荒那年吃的一样。”

    茆则带着崇敬的小心,用手捻起一小片肉放入口,反覆咀嚼,抿尽其香。舒坦的神色早已言明,此肉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

    班善因眼见这一场景,瞳孔骤缩,惊悚得腿脚几乎站不住。她扶住墙,背过身倚墙缓着急促的呼吸。

    那桌上是一根棒子骨,她家以前做屠宰生意,她能认得多数骨头,这长度形态不像是牲畜的骨头。牛马不可能有这么均匀的肉质分布,野猪更不似,野猪肉瘦而柴,不具有充足油脂。

    这股骨形状,分明是人啊!

    再一细思茆德术提的灾荒年,那年村里唯一一次分的肉食,是茆汇声称千辛万苦寻来的肉,所有人感恩戴德,所有人都吃了,那竟是、竟是……

    班善因顿觉腹痛难忍,一股酸苦翻涌上喉,她虎口掐住自己脖子,试图将那股难受压下去。

    室内,茆汇颇有惋惜:“就剩这点肉,全拿出了跟大家分享。”

    茆德术一把老嗓哑着笑,“不是要送出行了吗?”

    话隐喻,茆则接着道:“如果他们疯了跑回来,不就又有的吃了?”

    茆德术啧啧声:“年轻的,香啊!”

    “那那!你们——”茆汇装作无奈的摇头,末了阴冷一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到此,班善因再也立不住身体,脑海里疯狂的涌动着那几个字:十年前,灾荒,送出行,三儿,疯了,跑回来,有的吃……

    那年班善因也吃了那些肉!

    她松开遏住脖颈的手,整个人贴着墙根滑倒,撞到地面上的那股劲,使胃里的恶心再也止不住,胃液混着食物残渣呕出来。

    呕到弯腰捧腹,呕到跪地伏身,胃里面翻山倒海再也没有东西可吐,她整个人抽搐在地上,额面覆地,大汗淋漓。腐叶粘着汗液沾到脸上嘴上,她无力去清理,无声地流着泪。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吗?”

    “是不是野猫?我听着也有点奇怪。”

    “我去开窗看看。”

    茆汇起身,一步步走向窗户,横闩一拉,发出“匡”的撞击声。

    窗扇即将拉开。

    班善因还蜷缩在窗户底下,只要窗一开,就能轻易发现她的身影。但此时的她早已自顾不暇,任何母亲被放在这种处境中,痛不欲生,恨不得身死万次以赎罪!

    窗外光线由窄细渐宽,那光线眼看就要落在班善因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墙根窜出,将心如死灰的班善因拉起来,将她的身体死死摁在墙角,迫使她别露出一丝手脚。

    “有看到什么吗?”屋里茆德术问道。

    房子后背靠山,茆汇左右张看,只有一些灌木草虫,蛰伏偶啼的夜鸟,和一些出行的小动物。

    “没什么,可能是偷食的野猫。”茆汇将窗户关上,没立即离开,手指碰了碰窗缝上透纸的一个小孔。

    窗户下,一个男人捂住班善因的嘴,两人的身体紧贴墙根,屏息沉气,一声喘不敢有。

    另一边茆七久不见班善因回来,就要往回走。

    一踏步,一道凄凉的尖叫响彻夜空。

    茆七立即警醒地缩回墙角,藏在夜色的阴影中。

    ≈lt;a href=&ot;&ot; title=&ot;陈加皮&ot;tart=&ot;_bnk&ot;≈gt;陈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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