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1)

    去年响应老旧小区改造的号召,社区牵头,把所有楼栋的单元门都翻新了一遍,刷上新漆不说,还加装了门禁,每家每户都分发了门禁钥匙扣。

    如此,安全系数是提升了不少,唯一的美中不足在于,门禁系统的音量不小,每次刷开门锁,都伴随着两声高亢的“嘀嘀”,对一楼住户不太友好。

    祁纫夏刷卡进了楼道,头顶感应灯应声而亮。

    昏黄的灯光,意味着归家之后熟悉的安全感,铁门在身后闭合,祁纫夏踏上水泥阶梯。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脚步放缓,拿出来查看。

    原来是徐今遥发微信询问,她放在宿舍的衣架能不能借几个给自己用用。

    祁纫夏单手打字回复:【好,我留在宿舍的东西,你都可以……】

    一句话没有打完,她抬眼留意台阶,却像是被什么绊住似的,骤然停下了脚步。

    循她视线,一楼右侧的住户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打开。

    门边站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六七十岁,白背心黑短裤,趿拉一双破损的塑料凉拖。

    他朝着祁纫夏咧嘴一笑。

    目光阴测测。

    “丫头,回家了啊。”

    声音粗粝得甚于将断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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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式居民楼的感应灯并不灵敏,一楼的灯光急速闪动了几下,猝然熄灭,像被人用力吹熄的烛火。

    和黑暗一同弥漫上来的,是强烈的不安。

    老小区的好处,在于邻里邻居之间几乎都相熟,人情味浓;但凡事皆一体两面,在熟人环境中生活,未必见得就是好事。

    一楼的这套房,在祁纫夏的印象里,总共易主过三次。

    第一任主人,是和祁佩芳年纪差不多的老夫妻,因为去外地投奔成家立业的女儿,卖掉了房子。

    第二任主人,是家里好几套房的收租阿姨,买来没多久,听说是家里有人生了急病,便卖房筹措费用。

    现在的房主,是个中年男人,母亲病故,只有父亲在世。本想把父亲接到家中同住,没成想妻子和公公产生了激烈的矛盾,不得已,只能另购居所安置老人,几经寻觅,买下了这套一居室。

    起初他搬来时,祁纫夏并没有多在意。

    那会儿她刚上大学,新鲜劲还没过,平时很少回家,只记得在中秋节放假回家时,在单元门口撞见一个眼生的老头,后来才从李素兰的口中得知,该人就是一楼的新住户。

    等到大一下学期,她保持着每周末回一次家的频率,开始频繁遇见那个老头。

    有时是在小区门口,有时是在单元门前,但更多时候,则是在楼道里。

    ——红棕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那双浑浊而幽暗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像一只濒死的鳄鱼,看见了它的猎物。

    那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祁纫夏只感觉自己被一块肮脏的狗皮膏药缠身,甩都甩不脱,只有遍体恶寒。

    她和李素兰隐晦地提了一嘴,但李素兰显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只能让祁纫夏每次回家前给自己打电话,好让她及时下楼来接。

    所幸,半年前,老头的儿子不知为什么又将人接了回去,房子空置,很久没有人入住。

    但是就目前来看,这种难得的平静,即将再度被打破。

    从前,老头从没有主动和祁纫夏搭过话,今晚还是她头一回听见他的声线。

    这种突兀似乎象征着对方的更进一步,也让祁纫夏瞬间起了百分之百的警惕心。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冷冷地盯回去:“你有事?”

    老头的笑声仿佛从喉咙很深的地方发出来,干涩得简直需要上润滑油:“好久没见了。”

    他把门推得更开,屋里雪白灯光映在他身后,留下一道如同鬼魅的影子。“都是邻居,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祁纫夏按兵不动,静静地审视眼前局面。

    老头的真实年纪,据说是六十五,体格中等,但年轻时似乎在厂里做的力气活,不知肌肉力量还存着几分。

    最重要的是,他有备而来,故意挑了祁纫夏经过他门前时出其不意地开了门。即便祁纫夏已经有所防备地后退开些许距离,依然处在一个极容易被拖进室内的位置。

    摆在面前的最优解,似乎是立刻掉头就走,打电话给李素兰,母女两人一起上楼。

    但祁纫夏不想。

    她这么做过一阵子,感受到的只有憋屈。

    小心翼翼的感觉糟透了。每每经过一楼,她都恨不得屏住呼吸,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弱。回家似乎成为了一种负担。

    而造成这种负担的罪魁祸首,甚至还在变本加厉地挑衅。

    一味地退让,没有用。祁纫夏想。

    她把手机放进帆布包里,往前跨出去一步。

    老头没有预料到她的动作,眼里竟然浮现出几分惊喜,以为这是对自己邀请的回应。

    他踏出门槛,苍老陈旧的脸上,肌肉走势变成了上扬,把皱纹挤得愈加深刻。

    “来,快进来……”

    他伸手就要拉住祁纫夏。

    几乎同时。

    就在祁纫夏额头青筋微跳,要从包里往外拿东西的关头,一楼的铁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夏夏!”

    她愣了,以为自己是幻听。

    没听见回应,谈铮提高了声调:“夏夏,你在吗?”

    这不是幻听。

    祁纫夏难以置信地转身,大跨步下了楼梯走回单元门边,怔怔望着他面容:“你怎么在这里?”

    隔着一扇坚实的铁门,内外如同明暗交替的两个世界。谈铮一身正装,神情严肃,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焦急。

    “路过。”他调整几下呼吸,往那老头的方向沉沉看了一眼,自然而然有些威慑的意思,“那人为难你?”

    祁纫夏咬着嘴唇:“……他经常在我经过的时候开门盯着我看,不过之前没有实质上的行动。大概是看我没什么反应,今天想得寸进尺。”

    说话间,她的手从帆布包里慢慢收了回来。

    没人知道,里面正安然躺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谈铮再度抬头,那老头反应很快,立时缩回了头,“砰”地关上门。

    “要不要我送你上去?”他往漆黑的门洞里瞧了一眼,眉头蹙得很深。

    祁纫夏低下头,只见他脚上的皮鞋纤尘不染,再结合通身的板正西服,所谓“路过”,实在是个匪夷所思的理由。

    “你真的是路过?”她没马上回答,轻声反问。

    “真是路过。”谈铮语气不似玩笑,“我知道你家就在这附近,最近又放了暑假,就想着来看看。”

    祁纫夏这时才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的酒气,“你喝酒了?”

    “嗯,有应酬。”

    “那你怎么开的车?”

    “凌森开的。”

    他的领带有被松动过的痕迹,扣子倒是一颗没解,虽然他没有明说,但祁纫夏觉得,他应该没喝太多。

    不知为什么,拒绝的话变得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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