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1)

    ……皇上和太后可都还好好地在位置上坐着。

    若皇贵妃这话叫皇上知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棠东启当即怕得不行,连忙让皇贵妃住嘴,此类话绝不能再说,他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却听皇贵妃又冷笑一声:“你这么多年当官真是白当了,这是我能不说就不说的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的,皇上天天许诺我说一定会改立福王为太子,结果呢,就是哄哄我而已,我儿马上就要去洛阳了,我不剩多少时间了……”

    皇贵妃说着说着就哭了。

    棠东启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妹妹进宫早,虽得皇帝宠爱,但宫里哪是什么好去处,他身为兄长,不是不知道妹妹从嫔做到皇贵妃必然费了不少心思,可,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把眼泪哭干也不能做。

    可却也没想到,他不同意帮她,她便把手伸到他女儿身上。

    棠东启不懂。

    难道她觉得他没了女儿,他就会帮她了吗?还是说既然不能为她所用,那就干脆除掉好了?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王曰乾案发后?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我真的没答应她,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棠东启消沉极了,“你是我女儿,我便是和她决裂了,也不会害你。”

    棠东启说完,弯了弯腰。

    他仿佛一下就老了十岁。

    而棠袖听完,也还是那不咸不淡的两个字:“是吗。”

    旁观的冯镜嫆则什么都没说。

    只看这父女俩好似结束了,侧首道:“青黛,去请太医过来。”

    青黛应是。

    太医过来还要一会儿,陈樾不欲多留,准备走了。

    临走前,他背过身去,和棠袖私语了几句。

    “我先回侯府,”他说,“锦衣卫刚才都查过了,棠府里没密道,你安心住着,有事就吩咐锦衣卫,等我回来。”

    棠袖点头说好。

    “你信我,”他又沉声道,“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如果有事,他一定……

    “嗯。”

    棠袖笑了下。

    她没让他说完。

    她笑容很浅,脸上犹有在火海里沾到的灰尘,头发衣服等更是凌乱不堪,可偏生在陈樾眼里,她美得不可方物。

    便听她道:“我信你。”

    她抬手抚摸他眉骨。

    那儿有一处他破窗进来救她时,被碎木划破的伤痕。

    血早已干透,只留殷红淡淡。她轻轻摩挲着那点殷红,道:“我只能信你了,陈樾。”

    陈樾握住她的手。

    少顷,他转身上马,趁夜回江夏侯府。

    他得赶在五城兵马司的人灭火走后,启祥宫的人宣他进宫前,查清楚刺客究竟是不是皇贵妃安排的,怎么就能知道密道的存在。

    ——他和棠袖一样,都认为此事与皇帝无关。

    陈樾走后,青黛领着太医来了。

    棠袖坐下,伸手让太医诊脉,没忘把之前的头晕和腹痛告诉太医。

    太医听完诊完,说只少许浓烟入体,有些受惊,不过大人和孩子都没什么大碍,无需用药,好好休息便可。棠袖忽然记起去年沈珠玑托朱由校告诉她说洛阳福王府刚刚竣工,就有朝臣上疏请求福王就藩,皇帝给的答复是明年春天。

    到了明年春天,也就是今年四月的时候,廷臣再次相继上疏请福王就藩。

    然而和去年一样,皇帝以“祖制在春,今已逾期”为由,将福王就藩时间再次延后,改到明年春天。

    明年复明年,廷臣们虽无奈,却也没法,只想着这次是不是终于能定下来了,孰料没过几天,皇帝突然传旨说福王庄田没到四万顷不行,不能就藩,叶向高因此上疏,同皇帝据理力争。

    由此可见,叶向高和大多数朝臣一样,坚决拥立太子。

    因而王曰乾案一出,此案关乎到国本之争,叶向高绝对会出手。

    不出所料,等陈樾来棠府看棠袖,同她说叶向高听闻王曰乾案后,第一时间就给皇帝连上了两道密揭。

    密揭内容陈樾暂且没能探听到,只知皇帝看完大悦,随即王曰乾言称巫术诅咒的那份奏疏被留中不发,王曰乾本人则被下狱,第二天就死了。

    不仅如此,皇帝还答应叶向高会让福王尽快就藩,现已谕礼部择取吉期。

    ——这便是叶向高的手段。

    此事跟皇贵妃和福王到底有没有关系,对皇帝等人来说很重要,对叶向高却无所谓,他只要确保此事不会把太子拉下水,顺便让福王离京就藩,即是一箭双雕。

    福王就藩,于叶向高、于大臣们都是好事,于皇贵妃却不是。

    皇贵妃不愿让福王就藩。

    便借口明年太后七十大寿,说福王理应留京庆贺。皇帝也是同样的想法,下令让内阁以此宣谕,叶向高却没宣,而是请求今年冬天提前给太后举办寿礼,好让福王明年能如期就藩。

    皇帝哪肯同意,立即派宦官出宫去叶向高府上,一定要叶向高宣谕。

    不料太后听闻此事,竟问了句吾儿潞王也能进京祝寿吗?

    有太后这话,叶向高立即说现在都在传陛下欲假借为太后贺寿之名,好将福王留在京师,约有千人在宫门前跪伏请求陛下收回成命。若陛下宣谕,人们必将听信王曰乾之妖言,届时朝廷不宁,太后也不乐。最后更道:“且潞王,圣母爱子,亦居外藩,何惓惓福王为?”

    皇贵妃到底没斗过叶向高。

    最终定下明年三月前福王就藩,事情到此似乎已成定局。

    叶向高……

    棠袖正思索着,就听陈樾压低声音道:“有人进过密道。”

    棠袖眼睫轻轻一颤。

    陈樾继续说:“那天皇贵妃有去启祥宫求见皇上,在里面呆了很久。”

    果然。

    棠袖闭了闭眼。

    “皇上知道她发现了密道吗?”

    “不知道。”

    棠袖想起前夜棠东启说没答应帮皇贵妃,没借她人手——

    皇贵妃身处后宫,对宫外鞭长莫及,纵使早早安排下去,也没法临时动用太多人手,因此便干脆只动用一个刺客,这样哪怕事情败露,也方便脱身。

    也正因为刺客只是一个人,她没能葬身火海。

    她是不是该感谢皇贵妃,对她其实不算太绝情,还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折腾 汪。

    尽管一直都隐隐有所怀疑, 梦里那场火很有可能是皇贵妃安排的,但棠袖始终不太愿意相信,皇贵妃会为着国本之争要她的命。

    哪怕那场火真的从梦境来到现实, 两个锦衣卫都说刺客是在希言苑西墙墙角消失不见, 明知刺客不会是皇帝派的,那就只能是和王曰乾案相关的人派的,棠袖却也只是回棠府问棠东启,是不是和他有关, 而不是进宫找皇贵妃对质。

    她不敢。

    她害怕。

    可现在陈樾告诉她,就是皇贵妃。

    棠袖知道陈樾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

    是真的。

    皇贵妃想要她死。

    棠袖忍不住想,为什么?

    她只是不想掺合国本之争,她们棠府能出一位皇贵妃已经够了, 不能再往上了,连她都是嫁给长公主之子,而非嫁进天家或者宗室, 烈火烹油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不信皇贵妃不懂。

    难道真被权力迷了眼,看不清皇帝真正想要的继承人是谁?

    怎么可能, 那可是掀起长达二十多年的国本之争,以及两次妖书案的皇贵妃啊。

    棠袖又想起那天, 皇贵妃看她的那个眼神。

    恨她不帮她,所以就要杀了她吗?

    棠袖想着想着, 不自觉又有点腹痛。

    一旁昭夏因为前夜走水的事, 这几天一直处于无比专注的状态中,此时立刻便注意到棠袖搭在桌上的手向下去捂肚子的动作。昭夏心里一慌,又迅速镇定下来,一面问小姐哪里不舒服, 一面让人赶紧去请太医。

    待太医来了,迎面见棠袖在椅子上坐着,太医当即眼睛一瞪:“还不快把夫人扶床上去!”

    昭夏为难地看向棠袖。

    棠袖摇头,说:“我就当时疼了那一小会儿,现在已经不疼了。”

    太医道:“那也不可大意。”

    又是一番细致诊脉,太医沉吟片刻,方道:“孩子很好,胎象也很稳,只夫人似乎思虑过多,隐有惊悸之状……这两天可是不曾安睡?”

    昭夏说是:“小姐前夜回府,后半夜一直没睡着,白天也几乎没睡。昨晚上倒有睡了两个时辰,但半夜又醒了。”

    好巧不巧,正是前夜走水的那个时间点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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