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1)

    ——“现在的我什么都能做到,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温妙然。所以……”

    那句“所以”,后面跟着的或许是……

    你能不能留下来。

    段知影却没说出来。

    因为他认定这是一场梦。

    温妙然哪怕留在梦里,梦也终会醒。

    “难以置信……”温妙然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既然你认定这只是一场梦,可你甚至在梦中,都对我如此的……”

    温柔、克制与宠爱。

    段知影分明承认了自己喜欢温妙然。

    可在其妄自以为的美梦里,段知影也未僭越半分。

    没有任欲望膨胀肆意欺辱温妙然,将期年的隐忍宣泄出来。

    而是,给他测体温、吹头发,带他买小吃、挑草莓,为他剥水果,陪他做家务,和他一起打游戏,看日出日落……

    甚至,在梦境里,段知影都要藏起自己在吃的药,不想让温妙然发现,不想让温妙然不开心。

    温妙然能感觉到,段知影很珍惜这段时光。

    这人只是把这段珍贵的时间,花费在与他建设平淡的日常里。

    仿佛这段平淡日常,已然比任何都要珍贵。

    “我在梦中对你如何?”段知影问。

    温妙然眼眶发热,极力克制着泪意,尽量冷静地说:

    “你在梦中都没有欺负我。”

    “怎样算欺负你?”

    “明明是你的梦,明明你那么喜欢我,你甚至忍住了没亲我。”

    “呵。”段知影被逗得轻笑,随即笑意散去,又问,“可以亲吗?”

    “你征得我同意,就不算欺负了。”

    温妙然眼见,段知影想起什么,眸光涣散一瞬。

    段知影说:“其实我已经欺负过你一次了,在上一场有你的梦里。”

    “你很少梦见我?居然这么如数家珍。”

    “嗯。我的大脑不允许。”

    “那在上一场梦里,你怎么欺负我的?”

    “你坐在一地的酒里,懵懵的。我一看见你,就过去吻了你。”

    这次,轮到温妙然被逗笑。

    无声的一笑,浅浅抿起嘴角,唇边的梨涡盛着羞怯与蜜意。

    而后他抬眸,瞥对面一眼,启唇:

    “小色鬼。”

    “我是。”段知影大方认了,“所以这次,我想征得你的同意,可以吗?”

    温妙然屏息。

    许久许久,才说:

    “可以。”

    段知影便靠过来,很慢很慢地。

    直到温妙然本急促一瞬的呼吸,终于因适应段知影的侵入,而变得稍稍平缓,段知影才有下一步动作。

    微启的唇缝靠近,在咫尺的距离停下。

    温妙然似是被钓起,气息都不稳,狂颤着,稍稍动作大些,就会与段知影的嘴唇相碰。

    这家伙不知是太温柔还是太恶劣,钓得温妙然受不了。

    最后还是温妙然主动贴上去,坐实了这个吻。

    体温被唇舌相缠瞬间引爆。

    身体灼烧起来,被对方的香气和温度像汽油浇过来,使人热得失神,又同时将热渡回去。

    高温就此循环。

    唇齿间有黏-腻的声音响起,只是片刻,温妙然就从中尝出了苦涩。

    于是唇与唇分开。

    段知影结束了这个吻,暧昧的气氛却没消散。

    二人还是缠得很近,呼吸交错着,彼此的目光粘灼着。

    似常伴的爱侣。

    温妙然眼前一片模糊,这才知道,刚才接吻时的苦涩从何而来。

    他在的时候,眼前的人如此鲜活,好像褪色的画终于被补上了鲜艳的颜色。

    那么他不在的时候,他看不见的时候,这个人,有在好好生活吗?

    于是,温妙然叮嘱段知影,好像即将出远门的旅者,在吩咐自己守家的爱人。

    补上了一场迟到数年的告别:

    “梦醒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段知影只凝望他,并不说话。

    温妙然提高音量,有些强硬,“答应我,段知影。”

    终于,段知影问:“我要怎么照顾我自己?”

    “你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睡觉。”

    “……”

    “要多和可爱的小动物一起玩,要多出去走走,多交朋友,和家人好好相处!”

    “……”

    “压力大的时候要好好发泄,可以听歌,我也允许你偶尔喝点酒。”

    “……”

    段知影没说话,一直没说话。

    可他却把温妙然叮嘱的每一句,都听了进去。

    深深刻在心里。

    果然是我的梦。

    段知影想:

    要不然,这人怎么可能给我的建议,简直像在日常生活里,观察过我。

    就好像,失去他的这些时日,他也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

    知道我没好好吃饭,没好好睡觉,不养宠物不交朋友,不娱乐不喝酒。

    知道我一直……

    “还有,”温妙然补充,“不要一直想我。”

    温妙然只见,在仅有遥远月光点亮的深夜,段知影的脸侧肌肉微微动了动。

    像是在紧咬牙,隐忍某种情绪。

    “我尽量。”段知影开口,又是平静。

    温妙然追加,“不许尽量。我要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

    温妙然选择相信段知影。

    他相信段知影,接下来,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温妙然平复好心情,笑着凑过去,与段知影鼻尖蹭着鼻尖。

    声音带着点轻飘飘的甜,好像睡前要分享自己今天刚看过的、很喜欢的童话。

    段知影静静看着他,专注地听他说:

    “段知影,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我过去喜不喜欢你。但是……

    “忘记一切再相处一次,我还是重新喜欢上了你。”

    段知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有意识时,天色已大亮,阳光照亮整片房间,打破所有如梦的虚幻。

    他侧过头,只见床边是空的。

    他探手过去,触到了一手的凉。

    彻底的空。

    没有余温,没有一丝头发。

    残留一点褶皱的痕迹,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昨夜翻身压上去的。

    他后仰,将后脑抵在床头,仰望天花板,在卧室天蓝色的涂漆边缘,看到一块掉漆的灰。

    刺眼。

    段知影想,不知道温妙然当时看到那块灰色,是什么感受。

    起床后,段知影在屋中游走,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幽灵。

    他行过客厅,看见茶几上被装进盒子里的吹风机。

    他走进卫生间,看见热水器的屏幕熄灭,好像许久未被开启。

    他经过厨房,冰箱里已经没有草莓了,垃圾桶不知是被套了新的垃圾袋,还是压根没变化过。

    段知影驻足在阳台,手臂支在水泥台边缘,肩线却崩塌般垮下去。

    他在洒满全城的,如蜜的阳光中,垂下头。

    他在老旧的房屋中,穿着最昂贵的睡衣,露出白净的皮肤,垂着柔顺的发丝……

    却颓唐犹如丧家之犬。

    隆起的蝴蝶骨,好像在渗血。

    似乎刚刚被折断了双翼。

    他在行人热闹的起居声中,在百鸟清脆的鸣叫里,缓缓拾掇好自己破碎的心情。

    他回身,眼角余光无意瞥见什么,而后凝滞。

    段知影表情一沉,缓缓将视线拉回来。

    直到,他看清,那间禁闭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不可能。

    段知复印件冻结的心跳瞬间狂跳。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呼吸急促,喉结滞涩地滚,指尖颤抖得像隐疾发作。

    他记得很清楚,他来到这里后,没有进过那个房间。

    他记得很清楚,在昨夜那漫长又美好的梦里,温妙然也不曾进过那个房间。

    那扇门为什么是开着的?

    不可能。

    门锁崩开了?

    不可能。

    有人进去过?

    不可能。

    还是说,我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进去过?

    不可能。

    几度否定之后,段知影已然停在那扇门前。

    他想起梦里和温妙然的对话,温妙然好奇,想进去看,他说希望别进去。

    因为,如果是梦的话,温妙然进去,就会知道真相——

    温妙然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场易碎的梦,就会提前结束。

    段知影深呼吸数轮,才终于抬起手,抚上那扇门。

    微微用力一推。

    吱呀——

    老朽的门关节发出糟咂噪音,随声响,门内的一切映入段知影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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