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1)

    他说:“我保证,荆棘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好吗?”

    明月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许泽屿感受到了一片潮湿,时间过了许久,许泽屿听见明月闷闷道:“爸爸妈妈已经知道了是吗?”

    许泽屿没说话,叹了口气,他不断的摸着明月的头发。

    “他们没有生气,但我还是要离开了,因为他们放心不下,是吗?”明月抬起眼睛又问。

    许泽屿点点头,他看着明月血肉模糊的手无比自责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明月擦去他的眼泪,她看着许泽屿摇头:“可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我非常非常幸福。”

    她说:“舅舅,如果我不得不离开,那么将来,你能不能别来看我——”

    许泽屿的心口窒息,对她的巨大愧疚让他垂下眼睛,许泽屿低声问道:“你不想见我吗?”

    明月摇摇头,看着窗外的暴雪道:“不是。”

    她的心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寒风呼啸,大雪逐渐埋下这段时光。

    明月抬起来胳膊擦干眼泪道:“是西琅的日子太好了,我舍不得回想,你一来,我怕我撑不住——”

    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更何况是她背负着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任何人开口的秘密。

    她苦笑着看向许泽屿的眼睛,出声恳求道:“舅舅,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

    许泽屿沉默很久,回道:“好。”

    他说:“那你要开心——”

    明月点点头,可是她心里却有了很多很多的苦。

    还会开心吗?明月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像过去那么开心了。

    这一刻明月望着西琅的雪沉默,她突然就想起来了之前和周阔去机场送盛婉她们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周阔满脸落寞,自己找了个拙劣的话题,说起来了北城的雪,他当时说,北城的雪深到可以覆盖一切——

    真的能覆盖一切吗?

    感情也可以吗?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也可以吗?

    明月看着面前的暴雪心想,北城的雪,会比西琅的雪更盛吗?

    那这大雪,也会覆盖掉周阔所有的回忆吗?

    会忘记她吗?

    还是恨她?

    恨她不守诺言?恨她没有等他回来吗?

    明月垂下眼睛去心想,可她不能留下任何关于荆棘的话。

    转学的理由,她一个字也不能说。

    明月也不会说任何伤害周阔的话,况且等待,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她不舍得周阔一直留在原地。

    周阔是从北城飞来西琅的鹰,自然也是要飞回北城去的,他不能被自己困在原地,周阔应该一直往前走。

    明月在这个风雪纷飞的夜晚抬起头来看着外面的路灯心想,她什么话也不能留下,她只能沉默的离开这里。

    她落在瑶光楼的电话在大礼堂里不停的响着,满室黑暗,只有那个屏幕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亮着。

    远在北城的人感到疑惑,可是他却不会想到,这个电话,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接听了。

    周知意站在理化一班的门口很久都没敢推开那扇门。

    徐立言跟在她身后,寒风越来越凌厉,她终于一咬牙推开门,直奔到荆棘座位上坐下。

    徐立言看见她拿起来了什么书反复观看。

    月光照进这方小小天地,徐立言没有开灯,而是选择蹲在她的身前拉过来她那双破皮的手。

    有温热的风吹在手上,许久,周知意温热的眼泪也落在上面,徐立言问她:“荆棘出事了,是吗?”

    周知意不肯回答,徐立言抬起眼来,那双一向肆意的眼睛里有了很多的血丝,他低声问道:“是谁?”

    周知意含泪对着他摇摇头,咬着牙不肯说。

    徐立言最是喜爱凌汛,而他和荆棘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灭顶的打击。

    可是徐立言已经猜到了,他对着周知意轻声求证道:“是凌汛,对吗?”

    周知意闭上眼睛没有回答,徐立言却知道自己猜对了。

    天旋地转,世界崩塌。

    他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向前抬头望去,这里明明那么清晰,可是徐立言却觉得此刻模糊不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

    周知意的眼泪落在他的手上,他就着月光看向那浑浊的泪珠,只见它毫不犹豫的滑向周知意的伤口,带的她一阵颤抖。

    徐立言哽咽,轻声问她:“疼吗?”

    周知意摇摇头,可当她的视线转向那本被拿开的粉皮书的时候却泪如雨下。

    疼啊。

    怎么不疼呢?

    这漫天风雪,为什么偏偏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徐立言站起身来把她强硬的按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腰间很快湿了一片,周知意在他的怀里无声流泪。

    徐立言的眼泪落在了她的头顶,他在这明亮的月光里看向窗外的纷扬大雪,窗外的竹子被雪压得低下头去,一阵清脆中,徐立言对着她道:“不要告诉张弛。”

    她说:“我知道。”

    时光一分一秒过去,周知意抬起头来看向徐立言的眼睛问道:“张弛会恨我们瞒着他吗?”

    徐立言露出来一个苦笑,他对着周知意回答道:“一定会的。”

    他在这场大雪里,告诉了周知意一件前尘往事,“十二年前张弛在幼儿园受到幼师侮辱,是我和荆棘站出来指认那个幼师,后来那个男人被开除,想要报复我和荆棘,当时的我贪玩没去上学躲过一劫,可荆棘却被他带走,她的父母大吵一架,就此不睦,好在荆棘最后平安无事——”

    他说:“从那个时候,保护荆棘,就是我和张弛共同的目标——这件事情,我们做了很多很多年——”

    他的眼泪落在了周知意的脖子里,烫的周知意心里发疼:“张弛一定会恨我们瞒着他的,可是他会更恨他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荆棘——”

    周知意的心再次出现了一个洞,她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徐立言拿起袖子擦干眼泪,拉着她朝医务室的方向走。

    大雪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徐立言掀起外套来罩在她的头上:“去上药,然后我们一起去警察局。”

    周知意的步伐停住了。

    她问:“你想去看看她吗?”

    徐立言一瞬间哑住。

    他想,可他不敢。

    那么骄傲的荆棘,愿意被最亲近的朋友发现自己的狼狈吗?

    周知意在这个路灯里看向徐立言的眼睛,给了他答案。

    她对着他摇头:“我不去。”

    周知意的目光移向那盏昏黄的灯,许久,她对着徐立言重复道:“我不会去的。”

    她身上的眼泪已经全部消失,此刻站在雪里,有了些不畏严寒的意味。

    大雪很快的覆盖了她的头发,一阵冷风中,徐立言听见她道:“荆棘需要有人知道。”

    她伸手接住雪花,心里的悲伤却比这暴雪更甚,“荆棘也需要有人不知道。”

    那雪花很快的融化在周知意的手里,她的坚决也和这水融合在一起,四目相对,徐立言听见她道:

    “既然明月做了那个勇敢的人,那么我就来做这个装傻的人。”

    明月流光

    (三十/下) “冬至快乐。以……

    黎康宁接手西琅一中多年, 从来都是讲究多方平衡,可这一次,他却决绝的用了雷霆手段。

    西琅一中的灯开到深夜, 教育局和市政府的灯,也同样亮着。

    次日一早开除的公告就发在了西琅一中的官网上, 竞赛班无数的家长前来学校要一个说法,雪花似的投诉飞往西琅教育局, 就连学生,提起来也是说黎康宁老糊涂了, 在备赛期间搞这么一出, 还是早早退休回家养老吧。

    万千指责纷至沓来,黎康宁一句话也没有辩解。

    他从来都不害怕人生的风雪,更不畏惧那些威压严寒,事到如今, 他只要求护住荆棘,让凌汛付出代价。

    风雨流言在校内总也不消, 周知意坐在理化(2)班的教室里,一句话也不过问。

    不听,不说, 不看,做个透明木头人。

    她的水平就是那样的,文理本就极不平衡, 自己的情况心里有数, 根本懒得像有些人一样把自己不用功导致的成绩倒退一股脑怪在换老师的身上。

    旁边的人叽叽喳喳, 她垂下眼睛看向侧边,想着明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她手上的结痂都已经逐渐脱落, 可是那个该回来的人却总也不见影子。

    周阔的电话打来了徐立言的手机上,他在电话那头问,明月这几天很忙吗?

    徐立言回想起来这些天的雪崩垂下眼睛去,一阵沉默里,还是周知意接了电话说她最近有事请假在家。

    瞒着。

    这两个字已经成了压在徐立言和周知意心口的石头了,下意识的隐瞒让他们二人筋疲力尽,在张弛面前演戏已经很累了,他们在周阔面前的遮掩程度反而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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