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第58节(1/1)

    丹卿走得不疾不徐。

    途经梁柱和破庙大门时,他动作分外小心。

    “这几回,我可再没撞到你了。”丹卿自言自语般呢喃,似有些暗藏不住的小得意。

    一切都是做习惯了的,丹卿将段冽背到石头上坐着,然后回到桌旁,端起鱼汤。

    他警惕地看了眼鱼汤,并不见水位降低。

    尽管如此,丹卿还是睨了眼啁啁:“你没偷喝吧?”

    啁啁顾自啄着野果子,用屁股对着他,没吭声。

    丹卿放了心,表扬它道:“这才乖嘛,等会我就给你装一大碗。”

    啁啁:……

    汤是淡淡的奶白色, 丹卿低眉吹了吹。一圈圈水波,随即荡漾开来,显得漂亮美味极了。

    丹卿单手捏开段冽下巴, 动作很轻。

    紧接着,他舀起一勺鱼汤,小心翼翼地, 喂到段冽嘴巴里。

    这么些天, 丹卿照顾人的经验, 与日俱增。

    一口汤罢了, 自然不在话下。

    果然,半滴汤渍都没从段冽嘴角渗出来。

    全被他喝下去了。

    丹卿露出自豪的笑容。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在漫天霞光照耀下,尤为动人。

    仿佛受到鼓舞, 丹卿加快速度,一勺一勺,不断喂进段冽口中。

    丹卿甚至都在考虑,以后每天,他是不是都可以捉些鱼,给段冽煲汤呢?

    毕竟段冽身虚体弱, 总吃干巴巴的泡饼, 以及肉干煮的粥, 不利于调养身体。

    他昏睡许久仍未醒来, 或许就是吃得太糟糕了吧?!

    晚霞弥漫在天边, 化成灼红色, 仿佛快要烧起来。

    此时此刻,鹰雕连红果果都不吃了。

    它蹲在野桃树下,昂着脑袋, 傻傻注视着丹卿与段冽。那睁得圆溜溜的小眼珠,竟能品出些目瞪口呆的意味。

    喂完整整一碗,丹卿满足地给段冽擦拭嘴角。

    紧接着,他用缺口大碗装了满满一份鱼汤,放到啁啁面前,笑眯眯抚摸它脑袋:“啁啁真乖,别客气,这些全部都是你的了。”

    鹰雕差点被丹卿的笑容眩晕。

    它垂下脑袋,默默盯着碗里的汤,那汤里倒映出的鹰雕,也同样默默回望着它。

    傍晚温度适宜,很适合透气。

    丹卿给段冽披了件外袍,随即忙碌开来。

    趁天色还未黑透,他要整理的东西太多,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黄昏,破庙。

    来回忙碌的青衫公子,静静靠树休憩的玄衣男子,还有活泼的断翅小鹰雕。

    他们仿佛组成一幅意境优美的乡野水墨画。

    恬静,且隽永。

    然而,段冽的内心,此时却一点儿都不平静。

    一股古怪且难以形容的味道,突然在他舌尖爆裂开来。它们就像一场来势汹汹的烈火,席卷了整座森林,并将所有可燃之物烧成灰烬。

    起初,对于这碗鱼汤,段冽其实并未品出什么。

    他的味觉,因这场重病而变得迟钝。

    丹卿喂给他的,说是鱼汤,和水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但渐渐的,渐渐的……

    似乎哪里不大对劲了。

    会不会这根本就不是鱼汤,

    而是一碗材料丰富的毒药呢?

    段冽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要不,他就装作毫无意识地,把鱼汤吐出去算了。

    但那也太……

    段冽后半生的颜面与自尊,不允许他如此自甘堕落。

    忍忍吧!

    段冽,你可以的。

    你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不曾经历?什么苦难挫折没能跨越?你绝不会拜倒屈服在这么小小一碗鱼汤之下。

    是的,绝不会。

    在夜幕袭来前,丹卿把段冽背进破庙,安置到榻上。

    将鹰雕唤入屋内后,丹卿放下竹条编织的帘子。

    这座破庙的门损坏严重,已无法修缮。丹卿用翠竹和藤条,编了一块帘子,用以遮风挡雨。

    夜浓如墨,小小破庙里,蜡烛散发出暖黄色光晕。

    丹卿坐在烛火下,细细择药草。

    他时不时掩嘴打个哈欠,然后努力睁大眼睛,甩甩头,赶走四面八方涌来的瞌睡虫。

    但丹卿还是太困了。

    终于,他的头无意识往右偏,轻轻靠在斑驳柱子上。

    那如瀑般的青丝,伴随动作滑落到他胸前,小幅度地摇曳数下,归于沉寂。

    世界沦于黑暗。

    夜风似乎都无法侵入这方静谧的空间。

    草塌上的段冽,终于忍无可忍地,试探着睁开双眼。

    他目光徐徐挪动,望向靠柱而眠的青衣小公子。

    丹卿整张脸都埋没在阴影里,唯独一点挺翘鼻尖,被打上淡微的烛光。

    许是烛火本就温柔。

    将他衬得仿若夏日晴空里,那片绵软的云。

    又或是旖旎春风里,舒展懒腰的蔷薇花瓣。

    段冽静静望着丹卿,有那么片刻,他甚至遗忘了唇舌间,那股古怪的浓郁鱼汤味儿。

    回神之际,段冽向来俊美的脸颊,也染上几分狰狞。

    段冽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纯粹是楚之钦的报复。

    这人千里迢迢赶到这间破庙,不辞辛劳将他救下,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眼。

    譬如,用这种难喝至极的鱼汤,不断荼毒折磨他,直至将他的意志力全面击垮。

    慢动作地掀开大氅,段冽起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面起身,他一面密切留意丹卿的反应,防止他中途醒来。

    眼下,段冽迫切地需要一碗水。

    前所未有的迫切。

    途经丹卿身边时,段冽下意识垂头,那人睡得酣甜,毫无反应。

    草窝里的鹰雕却不知何时醒来,它睁着小豆豆眼,与偷摸摸的主人面面相觑。

    段冽当即竖起食指,在苍白唇间比了个噤声动作。

    啁啁:……

    因为身体虚弱,段冽走得极艰辛。

    鹰雕犹豫片刻,跳出草窝,亦步亦趋跟在主人身后。

    寻找好半晌,段冽才看到盛水的器皿,一个盖着木板的罐子。

    段冽迅速舀了满碗水,因为太担心被楚之钦“抓包”,段冽喝得非常迅速。

    喝完,也顾不上擦嘴,便要匆匆回草塌。

    怎知鹰雕突然啄住他衣摆,竟不准他离开。

    段冽趔趄两步,撞到木桌,发出“砰”的声响。

    这声音不算太重,但委实算不得轻。

    空气凝滞。

    段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紧张地抬眸望去,已然做好最坏打算。

    烛光下,靠在梁柱熟睡的丹卿,突然动了动。

    许是姿势不舒服,他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梁柱,把半边脸颊贴在上面。然后,又一动不动了。

    段冽无语,抽了抽嘴角。

    他俯首瞪着鹰雕,无声斥责两句,然后意会地再取一碗水,放到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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