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1)

    阿婆拍拍他的手:“你忘啦?我有的呀。”

    她立刻转身去拿叶云樵之前存放在他这里的备用钥匙。

    过了一会,她将一把旧钥匙塞在他手中,像是将什么责任交到他的手里。

    “去吧去吧。”

    叶云樵握着钥匙,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时,锁芯发出一声轻响,犹如旧日时光被缓缓开启。

    门开了。

    这是间两室一厅的房子。

    陈设简单,灰尘在空气中浮动,光影交错,落在被蒙尘的家具上。

    所有物品都沉默地伫立在原地,像是等待着再也不会归来的主人。

    叶云樵站在门口,迟疑片刻后,轻轻迈步,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床头柜上的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叶勋,神色矜持而温和,挂着一抹含蓄的笑意。而他身旁的叶云樵——或者说,那个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叶云樵”,正扬起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肆意飞扬。

    他一只手揽着父亲的肩膀,另一只手像翅膀一样向外张开。

    那画面中的少年隔着时光,向远道而来的他打了一声招呼。

    他喉间微动,轻声回应:“你好。”

    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声久别重逢的问候,落在寂静的房子里。

    从照片移开视线,他环顾四周,目光停在靠墙的书架上。

    那是一个老旧的书架,木制隔板因书籍的重量微微弯曲,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书脊的字样清晰可辨,几乎全是与考古、艺术和文物研究有关的书籍。

    目光一路向下,落在桌面上。

    桌上陈列着许多文件,按类别规整归类。几份显得格外重要的文件单独放在一边,旁边贴满了便利贴:

    二月七日:文物到关

    四月九日:博物馆工作人员鉴定文物

    六月十九日:文物移交手续

    七月二十七日:文物捐赠仪式

    笔迹清晰工整,每一个日期都承载着周密的计划和沉甸甸的期待。而在这些文件最上方,一张文物捐赠协议被笔压着。

    协议的落款处,签着一个名字:叶云樵。

    时间与文件交织成一条清晰的轨迹,串联起一个人为让文物回归故土付出的所有努力。

    叶云樵伸手轻轻拿起那份协议,指尖触及纸张的一刻,恍惚间,耳边仿佛响起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

    “父亲,为什么我们要花那么多钱买它呢?”

    “祖国?祖国是什么?”

    “这些文物为什么要回到祖国呀?”

    “它们也很想家吧。”

    片刻停顿后,声音变得成熟坚定:

    “百年流浪,万山难越,我带你们回家。”

    叶云樵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协议轻放回原处。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另一份文件时,神色骤然一变。

    过去与现在在这一刻交汇,仿佛是另一位“叶云樵”留下的嘱托,又像是一份无声的邀请,邀请他继续走完未竟的路。

    半晌,叶云樵锁上门,转身对守在门外的阿婆认真道别:

    “阿婆,我搬家了,以后可能不会常常来这里。”

    阿婆一怔,眼中有些不舍,却笑着拍拍他的手:“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去吧!”

    “但无论再忙,也一定要好好吃饭,身体健健康康的,知道吗?”

    叶云樵笑着应到:“知道了,阿婆,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他随后下楼,秦知悯已经开着车在道路对面等候。

    叶云樵走出后,转身最后回望这栋老旧的房子,将话在心底道出:

    “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会替你完成未竟的志向,我会用你的人生来守护你在意的东西。”

    “还有,我会找到你死亡的真相。”

    在“叶云樵”的房子里,他看到了另一份协议。

    那是一份文物买卖合同,内容清楚地列明了文物的买卖细则。而其中,签署方杜荣的名字,赫然在目。

    合同的签名处,“叶云樵”没有落笔,只用黑色签字笔在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

    “做梦”

    叶云樵将手放在车门把手上, 手指微微收紧,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现在心里满是疑问:

    叶正德说杜荣找过叶云樵几次。

    叶云樵房间里的那份文物买卖协议。

    还有在他车祸醒来后,杜荣发来的邀请函。

    “听闻叶先生之前出了车祸?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杜荣那时的语气浮现在脑海里,字句礼貌得体, 透着几分关心。

    叶云樵垂眸, 手掌向外一拉, 拉开了车门。

    当时杜荣这句话, 是纯粹的礼节性询问, 还是试探他记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当初叶正德说叶云樵的车祸, 是意外造成的单方事故。

    叶云樵坐上副驾驶后, 一手安全带拉过来, 一手轻轻地在膝盖上点着。

    “叶云樵”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带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温度,叶云樵系好安全带后, 问秦知悯:

    “知悯,你了解杜荣这个人吗?”

    “杜荣?”秦知悯抿了抿唇,作了一个比喻,“他就像一个人试图用安眠药自杀的感受。”

    “安眠药自杀?”

    “总有人以为用, 安眠药自杀,就像做了一场安稳的美梦。无痛无觉,安稳死去。”秦知悯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 “但实际情况是,当药入嘴的一刻,就会痛苦得像有人捏住了你的胃,反复折磨挤压。意识情绪,窒息绝望, 直到彻底失去生机。”

    他偏头看向叶云樵,唇角未弯,笑意却未达眼底:“杜荣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上去春风满面,谦逊温和,底线极低,好打交道。”

    “但等你真正接触时,才会发现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相处。反而像安眠药的毒性,一旦入了喉,就再也摆脱不了他的掌控。”

    叶云樵回望他的眼神,明白了杜荣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满怀热情地送人下地狱的人。

    秦知悯解释完:“怎么了?”

    阿樵为什么突然提起杜荣?

    叶云樵摇摇头:

    “没事,就是感觉这个人……有些不对劲,你小心一点。”

    说完,他就不再多言,垂眸沉默下来,像是把所有疑问藏进心底。

    他总不能告诉秦知悯,“他”的死可能与杜荣有关。

    秦知悯微不可察的蹙眉,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这栋老楼。

    他知道,这是曾是“叶云樵”过去的家。

    为什么叶云樵今天来到了这里,又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秦知悯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启动了车辆引擎。

    车辆平稳地驶在路上。

    “阿樵,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秦知悯握着方向盘,侧头问了他一句。

    “啊?”叶云樵正想着房子里那份文物买卖合同,“什么要求?”

    “房间的风格,中式的,简约的,或者其他什么。你想要那种?”

    叶云樵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秦知悯的意思。

    他低头轻皱了一下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烦躁。

    原来他是在帮自己找房子搬出去。

    叶云樵的手在膝上轻抚了一下,指尖几不可见地收紧。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秦知悯这样自作主张的帮忙让人心烦。

    他抬眼看了秦知悯一眼,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挂满了“房屋出租广告”的字样,乱七八糟。

    “谢谢,不用了。”他语气淡淡地拒绝道,“我自己找就好。”

    话落,他掏出手机,低头划拉起租房软件,心里默默给自己定了个时间点:

    这周找到房子,下周就搬。

    秦知悯却不赞同:“你上班已经很忙了,操心这些事太累。”

    手机上的密密麻麻的出租信息却让他眼花缭乱,看了不到几分钟,眼皮便开始沉重起来。

    他叹了口气,索性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

    秦知悯继续说道:“杨秘书已经给我发来了几个房子的选址。一处是独栋别墅,但离你上班的地方有点远;另外一处装修风格简约,你应该会喜欢……”

    叶云樵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你继续说。”

    秦知悯又说了其他几处房子,而叶云樵只觉得车内的暖气温度越发让人困倦。

    他的眼皮不知不觉间已经垂下,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既然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住,当然得挑一个舒适的地方……”

    秦知悯一边看着前方一边说着,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他转头一看,只看到叶云樵沉睡的安静脸庞。

    他的神情放松,眉目安静,陷入了一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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