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1/1)

    周津提起这件事,之前总能保持微笑。

    这会儿,那笑里显然苦涩的滋味更多。

    “但我没得选。”

    周津看着空白的画纸,声音低低的,“我出国深造,宋氏才会继续投资周氏。因为我是名义上的周氏继承人,所以得配得上宋氏的期待。”

    “我父亲以前也隐约提到过要送我出国,只是后来都不了了之。所以那次,我以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是我姐不得不做的决定。为了家族,我也只能走上那条他们为我铺好的路。”

    沈岁柔恍然想起,周津来学校办手续的那天。

    在舞蹈室里,他拿着矿泉水,笑着跟她说出自己要出国留学的事。

    她祝福他,愿他以后的路都能一帆风顺。

    那时周津好像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临走前,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给他一个拥抱。

    当然,最后沈岁柔不太自在,没有顺遂他的心愿。只是礼貌温和的鼓励他,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周津最后出了国,一直过了很多年,两人都没有再联系。

    “之前画展那次的同学聚会,我才知道他们后来都在传,我是因为你才出的国。”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说完全不对。”

    周津重新拿笔沾墨,却迟迟没有再落笔。

    “你知道吗,”他抬眼再看向沈岁柔时,眼里都是惋惜,“那天画展结束,我看到你和宋沉衍在楼下相拥,也是那个时候,才终于敢确定一件事。”

    沈岁柔听到这里,人已经有点懵了,表情都是全然放空的。

    “其实当年让我出国,可能就是他的意思。至于为了什么……”

    周津笑得有点泄气,“在我看到他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或许就应该明白了。”

    签

    风吹来的雨气湿润朦胧,拂在沈岁柔脸上,连神色都跟着迷蒙起来。

    “怎么可能。”

    她反应了好久,还是觉得周津一定是在开玩笑,“高中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认识宋沉衍,连他的样子都完全没有见过。”

    像宋沉衍那样的人,不提别的,光是那张脸,就足够让人过目难忘。

    如果她见过,一定会像几年前的咖啡店外面那样,对他印象足够深刻。

    但如果是高中那会儿,她确确实实想不起来,自己在学校里曾经见过这个人。

    况且那会儿,按道理说宋沉衍应该还在国外深造。

    又怎么可能跑到她所读的高中,像周津说的那样,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关注着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会儿你们竟然还不认识?”这回稍微有些惊讶的,换成了周津。

    沈岁柔看他微显诧异,有点无奈地摊手解释:“我和他是去年才认识的,过程吧…稍微有点复杂。”

    这个事,还是不好细说。

    她略去纠缠不清的那部分,又看着周津道:“不过你说高中的时候,在舞蹈室外面见过宋沉衍,其实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当时的我和他完全没有交集,他也没理由出现在那里。”

    如果说是巧合,那更不对劲了。

    她自认好像也没那个本事,让当时巧合路过的宋沉衍,为当时陌生又不够起眼的自己垂青。

    如果真是那样,她也不可能一次都没遇到他本人。

    也不会在后来遇到他以后,费那么大劲才跟他走到一起。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同学,我不会认错。而且我们两家确实也存在合作关系,我当年也确实因为这个出了国。”

    周津笑了下,明白沈岁柔陷入了一种怀疑,只是他也无法解释得清。

    “我跟你说这些,也只是觉得心里仍然有些遗憾。或许剩下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你该去问当时的人。”

    也对,存在质疑的时候,跟当事人求证,或许来得更真切直接。

    为难周津做什么呢。

    如果真是那样,他反而也变相成为了一个受害者。

    因为宋沉衍,他断送了理想和自己追求的路。

    对少年人来说,怎么又不算遗憾?

    “抱歉,周津。”沈岁柔深深吸了口湿润的雨气,心肺都潮潮的,“当年的事我不知道,如果我那时候知道是这样,我……”

    周津没有打断她,只是含笑注视她的眼睛,安静等待下文。

    不过,沈岁柔没有下文。

    因为哪怕她知道,她也不会怎么样。对方所期待的事情,大概率也不会发生。

    都是成年人,怎么会不懂得,有些东西本身只能点到为止。

    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可能就是时间、地点、人,全部都不对。

    该跟她开始故事的人,也从来都不会是他。

    “好了,别那么严肃啊。”周津抬了抬手,示意手里的画笔,“现在也很好,我有自己的事业,也能维持爱好。你也一样,遇到该遇到的人,这样就很好。”

    遇到该遇到的人。

    那,什么又是该遇到的人?

    沈岁柔越想越没头绪,乱糟糟的心情,好似被雨水泡发了。

    越来越理不清。

    她忽然想起自己这趟来庙里,本来是想求清净的。

    聊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于是她跟周津道了别,说有机会京都再聚,然后沿着凉亭外那条石板路,撑着伞往下走。

    三伏天的雨总是这样,一下就跟天漏了似的。

    没有人的时候,雨声显得清幽不少。

    树木不会说话,也不会影响她的思绪。

    沈岁柔走着走着,又想起之前宋沉衍在网上帮她摆平风波那次。

    他发布的高光锦集里,其中很多视频,确实都是她自己也没见过的角度。

    尤其是高中时期的片段,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知道那些台前幕后的努力。

    因为那些,本该是她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光。

    对了,还有微博。

    沈岁柔想起之前问过宋沉衍,他是什么时候关注的自己。

    他当时回答得也不是很明确,对于那些视频,以及那张旗袍照片的解释,也是平静且条条是道。

    但周津既然这样说了,那多半不会无中生有。

    这会儿她意志上觉得,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小。

    但理智又告诉她,宋沉衍多半还有很多事情没跟她提。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决定等从庙里回去以后,打个电话跟宋沉衍谈谈这件事。

    雨天走得慢,等她停止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人已经走到求签的偏殿了。

    院子里的许愿树,比她印象里还要高大茂盛许多。

    小时候她路过这边,总觉得树上有什么东西。

    说不清那种强烈的感觉是什么,就觉得好像她有东西落在了这儿。

    但事实上,她没有在这许过愿。

    外公说,许愿都是要还愿的。

    她小时候愿望太多,哪里还得过来,所以也懒得到这里求神仙帮忙实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沈岁柔撑着伞,没急着进殿,就这样抬头看了那棵树好一阵。

    目光掠过枝桠上缠绕的红绳,以及挂着的一枚枚木质许愿牌。

    雨声沙沙,清风一动,木牌就在雨中碰撞轻响。

    她闭上眼,倾听那些哗啦当啷的声音,突然间,隐约又记起一件事——

    小时候,好像在这里藏了一枚上上签。

    什么时候来着,六岁?七岁?

    为什么求签,谁帮她求的来着……?

    倒是有点记不清了。

    她凭着记忆往许愿树身边靠近,然后把缠在树身上的红绸缎,稍微往下掀起一点。

    一个不大不小的树洞,慢慢地隐约露出一小半。

    沈岁柔微顿,凑上去往里头看了看,果然在树洞里,看到了一枚藏起来的竹卦签。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把签拿出来。

    结果手指碰到竹签的时候,人跟着微微一怔。

    这枚签下面,竟然还压着一根卦签。

    回来就告诉你

    这个被红绸掩盖的小树洞,一般不知情的人,大概也发现不了。

    沈岁柔都想不起来,自己往这里面藏东西的时候,究竟是几岁。

    印象里那天她踮着脚把这枚上上签塞进洞里,打算谁也不告诉。

    后来走到一半又觉得后悔,想着还是要把东西带回家。

    结果返回偏殿这棵树下,就看到有僧人拿着一大卷红绸,在给这棵树缠身。

    她急急忙忙凑过去看,那个小树洞已经被挡住了。

    人家在忙活,她也不敢去捣乱。

    回家的路上,她问沈母:

    “为什么要把大树捆起来?”

    “谁捆它呀,有谁能捆得住它?树是向上而生,世人和万物都无法束缚它的自在。”

    “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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