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1)

    等院门关上后,就算施清奉在外面喊他开门,他也不会去开门了,就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或者,在院里对施清奉说出一些难听的话。

    按这路程,施清奉只要再次来到他家,就不可能赶在宵禁前回去了。

    回不去了,那么施清奉就会遭到笞刑,受着本不该受的苦,忍着本不该忍的痛。

    从此之后,施清奉肯定恨死他了,恨得死去活来,想不通为什么好心带药来给他,他却拿自己的一番心意去填茅坑去当草踩。

    想到这里,何逸钧心里更是爽快,额头上的焮痛加剧。

    是种焮入骨髓的痛,痛得他睁不开眼。

    似乎施清奉的恨与绝望正在无形地扒着他的伤口,把伤口扒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越来越深,越来越绝艳。

    皲裂无声。

    额头上仿佛有液体浅浅流下,痒痒的,麻麻的,辣辣的。

    何逸钧亦能感受到它流到一半就不流了,心里的潮水像遭人推助一般的狂热涌动。

    何逸钧本想拿镜子出来照照,看自己额头的伤势发展成什么样了,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镜子了。

    他只想感受着这股恨与绝望慢慢撕裂他的伤口的爽快滋味,所以也不需要医治了。

    他是个疯子。

    他想做的这些坏事,只希望:施清奉不要对他抱那么大的希望。

    因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这样,施清奉就可以跟他拉开距离,直到他在施清奉背后捅刀的那一天,施清奉便不会难过,当个彻彻底底的敌手。

    距离殿试还有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他们就可以分开了,这三年足够拉远他们的距离了。

    至于为什么要拉开距离。

    因为施清奉这个人真的太好了,好过头了,物极必反。

    所以施清奉不应该遇见他,应该要离开他。

    就算不离开,到最后,何逸钧杀了顺明帝,拿施清奉来当挡箭牌,连累了施清奉,他们还是会分道扬镳的。

    提前让施清奉对他失望,难过只在片刻间,至少到时候不会难过得要命。

    对他好的人都应该离开他,凌虐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何逸钧真的冷漠到仅对施清奉留存的最后一丝良心了,没了施清奉他就可以彻底在罪恶的世界里获得自由了。

    自从今晚他跟狱卒打过一架后,他就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阴险狠毒。

    与以前在书斋干苦力活的那个乖巧懂事的自己,已经判若两人——他第一次这么蹂躏人,还蹂躏得那么爽快。

    不过这也不用怪他,要怪就怪狱卒碍他好事,不知天高地厚跟他作对,还有这例该死的禁忌。

    况且,狱卒在睿文王府上当了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了,结果却被何逸钧这个刚刚当上仅有一天的明卫占去了风头。

    施清奉闲余时间的精力全都花在何逸钧身上。

    狱卒却得不到施清奉的百般关注,跟施清奉产生不了一丝感情,昨晚在监仓时还被施清奉呵诉了一顿。

    结果这些原因全是因为何逸钧,何逸钧神里雾里就后来居上了。

    所以说施清奉这样做是不对的,应该要静下来好好想想,是不是更应该去信任狱卒?

    瞧瞧何逸钧, 何逸钧当明卫才当了一天,明卫要做的事全是由施清奉来做,这个时候竟然不觉得何逸钧不值得被人信任?

    可何逸钧这样想着,不禁有些伤感。

    所以他必须做的, 就是把施清奉关在外面, 默默拒绝施清奉疲了一路带来的药。

    这些药都是施清奉一腔好意, 可惜这些好意太过浓郁,不如将它们全都堵在门外。

    说实话, 他极其害怕这些好意。

    他真的不配, 配不上这些好意, 更加还不起,做不到近人情。

    终究是他承受不起,不值得被人关心。

    何逸钧合上了一扇门,又去合另一扇门。

    当这一扇门准备合上时, 何逸钧的视线恰好穿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 瞥见缝隙间夹着的一束光。

    何逸钧刚想开门看看是什么东西,可下一秒他却想起了纸灯。

    何逸钧浑身一凛。

    施清奉就提着纸灯站在门外, 距离院门约有二丈之远, 就这样看着他一点点地把门关上。

    于是这道光, 便成了四面八方唯一的一道光明。

    这扇门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慢慢地合拢,又仿佛是由夜风自然吹着它合拢的。

    等到这束光只剩下一线暗黄的时候,院门忽然原地滞住了, 没再合上,没再打开,仿佛,风停了。

    何逸钧没再移动这扇门, 心刹那间软了,在犹豫着。

    这扇门,就是隔绝他们关系的一扇门,也是一把斩断他们感情的刀片。

    何逸钧实在看不下去,对他那么好的人被他狠心关在门外,他忽然发觉自己受不了失去这种人的痛苦,竟比他额头上的伤口更要痛得多。

    何逸钧额头上的伤口是狱卒弄的,狱卒侧脸的伤口是何逸钧弄的,结果施清奉如今却……

    何逸钧心想:三巾,你真的不怕将来我把杀顺明帝的祸殃都甩到你头上吗?如果你现在马上跟我拉开距离,说不定将来你还能躲避这个祸殃,你对我太好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

    门外那束光朝他靠近,光芒淡淡的,宛若凉水月华。

    何逸钧看得却是十分难受,十分委靡,好像眼里的水都被这束光跟蒸发干了。

    这束光亮到一定程度时忽然就不再亮了。

    施清奉在门外站着,没敲门,也没推门走进来,也没再问何逸钧能不能让他进来,似乎在等何逸钧的决定,是关他在外面呢?还是放他进来呢?

    很尊重他的决定,他没有插入任何的话。

    一直在安静等待着他的决定,不慌不忙。

    何逸钧觉得这样的感觉越来越难熬了,不能再持续下来了,最终用力把门打开。

    随着门面啪的一声巨响,何逸钧已经紧紧拥在了施清奉的怀中,心里的忧愁在此刻,全都消散开去。

    似乎在这个时候拉开距离已经晚了。

    本来施清奉看见何逸钧快要关上门时,就应该走了。

    可施清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继续在他门前看着他会不会合上最后的一条缝隙。

    因为这是他最后一缕希望,要抓住最后一缕希望。

    施清奉就这样乖乖站着让何逸钧拥着。

    待何逸钧心态恢复过来,抬头时,施清奉春风之容入眼而来,令何逸钧陶醉在纷红骇绿之中,豁然开态。

    何逸钧的心情也一瞬间明朗起来。

    由于冲出去太快,何逸钧没来得及看清施清奉的表情,所以这一抬头就把自己给怔了一下,才发现这与意料中施清奉的表情相违,倍感震惊,不知道施清奉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微笑。

    微笑至此,尚未收拢,依旧灿烂明媚。

    “我来晚了。”施清奉抚了抚何逸钧的后脑勺,语气似乎还有些怡然?

    何逸钧仿佛拥住了这束光,整个人都被照亮,融入光芒之中,暖烘烘的,似要融化,讪讪道:“对不起……”

    施清奉道:“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就连把我关在外面的点子都想出来了。”

    何逸钧念及刚才想的那些事情,恢复音调道:“假如我真的把你关在外面,你会怎么想?”

    施清奉道:“你敢关试试?敢关,我也会把你关在屋子里,到时候你可别向我求情。”

    何逸钧问道:“屋子就是我刚来时被押的监狱?”

    施清奉道:“不是,是现在这个屋子。”

    何逸钧道:“可是我现在这个屋子没有锁。”

    施清奉道:“没有锁就说明我现在不想关你起来嘛。”

    “哦哦。”

    说完,施清奉便扶着何逸钧入院,合门,上闩。

    这时,宵禁的暮鼓响起来了,遥遥而来,声越八方,破天压地。

    何逸钧坐在台阶上,施清奉把纸灯放在一旁。

    何逸钧定睛一看,才注意到施清奉带来了两盏纸灯。

    其中一盏是灯着耀光的,也就是施清奉来他家跟他打斗时提着的那盏,样貌朴素,全是白色。

    另一盏是不亮光的,也就是施清奉新带来的这盏。

    不过这盏灯看上去颇为华丽。

    通过白灯映过来的光线,隐约能看清华灯是个鸳鸯的形状。

    细一瞧,发现鸳鸯的身子和脸蛋胖乎乎的,鼻子小玲玲的,眼睛大汪汪的,神情傻乎乎的……

    原来是情鸳灯!

    何逸钧暗暗欢喜,已是心潮澎湃。

    他太喜欢情鸳灯了,这简直是个惊喜。

    上回施清奉提着情鸳灯,何逸钧就时不时偷瞄情鸳灯。

    后面施清奉还把情鸳灯藏起来。

    何逸钧还问能不能找个店铺帮忙保管,藏在草丛中弄脏了怎么办,虽然这灯脸上破了一个小洞,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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