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1)
燕纾抽回手,抬眸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转过手腕又要往下倒。
下一刻,他感觉手腕再次一重,面前那人抬手再次用折扇挡住了他的手。
他神情间似是有些无奈:“公子管这叫……喝药?”
“对啊。”
燕纾点点头,也不看他,只自顾自地开口:“这种药,我就是这般喝的。”
他手腕忽然往下一压,将那折扇撞开的同时,把那药壶直接转了个方向,再次往地上倒去。
然后不出意外地再次被那人抬手拦住。
“公子这话不对吧。”
面前一袭青衣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笑着抬起眼,神情依旧一派温和。
——如果忽略他依旧强硬挡着燕纾手腕的动作。
“我怎么记得,方才那个小师傅说,这药,是要你一定喝下去。”
那人不紧不慢开口:“公子如今这样……怕不是所谓的‘喝药’吧。”
“怎么不是了?我说了,这种药我就是这么喝。”
燕纾似笑非笑地抬起头。
“这药,不就应当是祭死人的吗?”
面前的人神情一顿。
燕纾语气无辜,一字一句却格外冰冷。
“难道公子方才,没有往里面撒什么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眼,冲着那药壶歪了歪头:“……是毒药吗?”
周围一片寂静,燕纾抬手想要再压,面前的人却已有了防备。
两人手上同时用力,在空中隐隐僵持了一会儿,燕纾忽然抬眼,冲着他蓦然笑开。
下一秒,他直接一松手,手中的药壶瞬间坠落,“砰”的一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两人同时往后一撤,燕纾先撤了手,看着面前的人折扇一翻帮他把碎片挡开,按着手腕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公子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青衣人已迅速回过神,也忽然弯起了眼:“哦,是这样,我本身就是习医之人,见不得病人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
他直接认下了下药一事,神情间也丝毫没有尴尬,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对公子一见如故,是真心担心公子身体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眼眸间似乎有暗光划过:“公子与我之前……是否相识?”
燕纾也笑着弯了弯眼:“当然……从未见过。”
药壶已碎,药房里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是个人都知道……他肯定没喝刚才那碗药。
燕纾自知肯定瞒不过松一,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他也懒得去管身后那人,思索了一瞬,转身想走到灶台前再依葫芦画瓢煮一碗,面前那人忽然再次抬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
燕纾这回没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这回不是要倒药,而是要去煮药,公子还不愿意吗?”
面前那人摇了摇头:“当然愿意……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先跟公子说明。”
他语气悠然,手指在燕纾手腕间一下下轻轻点着,不紧不慢开口。
“公子虽说与我从未见过,我却总觉得是与公子是旧相识。”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刚才既然惊到了公子,为表歉意,不若我送公子一个见面礼吧。”
燕纾蹙了蹙眉,心中倏然一凛。
他瞬间挣开他的手,急速就想往后退去,下一秒却看那人袍袖一翻。
幽幽的香气瞬间随着一阵白烟扩散开来,一袭青衣的人站在一片白雾间,轻笑着抬眼。
“不知公子……喜欢我这个礼物吗?”
他数着时间,等着药效发挥的差不多了,慢悠悠上前想将昏过去的人接住,下一秒却听到一阵轻咳声从面前传来。
“一般……咳咳,香气有些太过刺鼻。”
燕纾按着胸口,微微咳嗽着从面前走来。
那人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又瞬间遮掩。
他似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公子这是……”
“你不知吗,我从小便是个药罐子,寻常的迷药对我向来无用。”
燕纾呛咳着开口,笑着叹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什么,一瞬凑到那人近前。
“倒是公子,既然都送了我一份大礼,那我不若也回敬……”
燕纾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面前一阵眩晕袭来。
他心中瞬间一沉,意识到什么,倏然转过身,踉跄着就想往门口走。
但那药效发挥的却极快,燕纾只觉得眼前一阵明明灭灭,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意识终于骤然断了线。
站在一旁的青衣人抬手,自然将无力软倒的人接住,轻轻“啊”了一声。
“忘了说。”
“这药……后劲有些大。”
燕纾意识昏沉。
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昏昏沉沉间,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十一二岁时的销春尽。
那时师父门下,还只有他和二师弟姜衍两人。
但两人从小就有些不对付。
——或者说是燕纾单方面对自己这个“笑面虎”二师弟无可奈何。
与燕纾是被捡来的不同,姜衍可以说是继万千希冀于一身。
他出身医学世家, 从小天赋异禀, 十岁时被姜家家主亲自送到销春尽, 拜入他们师父——也就是当时的宗主门下。
姜家世代行医多年, 但姜衍父亲去世的早, 姜家家主又已年迈, 虽家底还在,但这么多年声名早已不如往昔, 甚至隐有颓势。
姜家对他寄予厚望,意图让他学成后即可归门, 继任姜家家主,重振家门。
燕纾当时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第一个师弟异常兴奋。
他年幼时身体比如今还要弱上几分,几乎真真是每日泡在药罐子里的。
捡回来后被师父好不容易用各种药材堆砌着救回一条命,几乎是严令一直待在房内。
直到近些年身体好些,才终于被允许在宗门内稍微自由活动。
但燕纾向来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他小时一直在屋内养病,没有能一同玩乐的玩伴, 此时好不容来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师弟,恨不得立时拉着人上天入地地逛一遍。
【阿衍,明日是万花节,要不要偷溜下山一起去看看?】
【阿衍师弟, 听说前两日西峰长老新得了一只灵兽,温顺异常,你想去看看吗?】
【阿衍?】
【阿衍师弟——】
当时他们师父每天一睁眼,听到的便是自家大弟子笑眯眯追着姜衍满宗门跑的声音。
但燕纾这个师弟, 似乎总是很忙。
【抱歉,师兄,明日有晚课,我担心赶不回来。】
【对不起师兄,我对灵兽的皮毛过敏,就先不去了。】
【抱歉,师兄……】
【实在不好意思,师兄……】
燕纾连找了他一个月,不但没能和自家亲师弟亲近半分,反而几乎集齐了五花八门的各种……拒绝方式。
拒绝到最后,姜衍几乎都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推辞,面前的人却依旧笑眯眯应一声,完全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
过两天又弯着眼,拿着什么新奇玩意,趴到他窗棂前乐呵呵给他展示。
但姜衍无一例外都温和而疏离地将他拒绝。
久而久之,宗内弟子间逐渐流出来了这样一则传言。
【我听说,姜家那个小公子,似是和燕宿泱有所不和。】
【怎么会?燕师兄人那么好,实力又强……】
【那又怎样?人家就是不想像你们一样巴结所谓的宗主首徒不行吗?】
【人家姜家才不稀罕这么一个捡来的、无权无势的首徒呢,姜家家大业大,姜衍到时候回去直接就继任宗主之位,前途无量。】
【而且听说那燕宿泱不还是个药罐子,活了今日没明日,现在巴结,保不齐等以后想要找人家的时候,人家早就病入膏肓了。】
身后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正冷嘲热讽讨论着的几人神情一僵,瞬间停下了声音。
但背对着门口的那名弟子却越说越兴奋,没有注意到面前人倏然静下来的神情:【到时候人家姜衍一回家,摇身一变成为家主,谁还记得那病秧子燕宿泱是谁——】
【记得我做什么?】身后一声轻笑忽然传来。
那人身子一颤,倏然转过头。
燕纾抱着一沓书册,笑着站在几人身后。
他见面前几人都呆愣在原地,也不在意,慢悠悠上前又接了一句。
【我的师弟,多年后记不记得我,我倒是不担心。】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头。
【但诸位,貌似多年后对我印象都会颇为深刻啊。】
面前有一个弟子瞬间回过神,恍然低下头:【燕师兄,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随便议论……】
其他几个弟子也恍然回过神,诚惶诚恐地便开始道歉。
【对对,是我们错了,燕师兄,我们不该刚才那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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