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4节(2/2)

    说什么手中剑之类的话搅扰她烦心……就算她不顾忌前世背叛，与他盟誓，她也不能一直依附他前行。

    岂料一听这话，容明辕先急了，“阿姐不可……燕南无父无母，又初到长安。要是换了别人，下去深冬，他是熬不过去的！阿姐，今日之事是我的错，燕南是给我披过衣服的，只是嫌弃狐裘太大阻碍脚步，这才不穿的……”

    容明辕听着这一句话，骤时唇畔瘪紧，眼中掉下泪珠来：“阿姐——咳咳……”

    襦裙几乎被血污染就，又在雨水里行了一路，看起来极其污浊。若非有披风遮挡，她穿着这样的襦裙一路回来，必会被那些个言官的眼线抓住，啰里啰嗦地向皇帝弹劾她作为一国公主，毫无公主仪态。

    “明辕如此想我，当真是让我伤心。父皇，为了不让明辕说明崇酷爱夺人所好，您就纵容一回明崇，撤了明崇要换掉那名仆童的旨意吧？”

    容洛就在他身前，他咳出第一声时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却很快镇定的搀扶着他坐下，手上轻抚他脊背的空当还偏首看向林太医：“这几日长安才熄了雨水，你怎么可让十皇子穿得如此单薄？父皇将十皇子全权交付于你照料，你竟是如此做事！”

    林太医佝偻着腰走上前，望了一眼皇帝，对容洛回道：“殿下冤枉。皇帝交付于微臣之事，微臣不敢忘却。早晨微臣给皇子备下过一张狐裘，约莫是被照顾皇子起居的小童忘了……”

    还是多亏了他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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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眉眼略略颤动。她不急不缓地进了殿，先给上座皇帝和皇后向凌竹问了安好，才走向容明辕。

    ——十四岁。

    容洛拧眉：“小童？”

    要是抱向容洛的动作未成，没能说半句话，他又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罢了又对向凌竹笑盈盈地拜下去：“谢母后恩赐！”

    容明辕本就多病，突然这般，皇帝和向凌竹一下从坐席上站起来，其他来看的姊妹兄弟也探了头来看，俱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皇帝在容洛与容明辕之间看了一眼，忽而无奈一笑，偏首对向凌竹道：“你看，他们姐弟吵架，偏还要将朕拉进去。”

    前世虽沦为新帝手中提线偶人，听他拨弄驱使。但他心机深沉不如皇帝城府老辣，又躯体孱弱，她这才得以暗度陈仓，蓄养谋臣，招揽有能之士为她所用。甚至最后参与夺嫡。

    “燕南。”容洛应了一句，回头看向皇帝，“父皇，明辕身子不比其他弟弟，让山野小童负责起居如何可行？还是换他人照顾弟弟吧。”

    谢贵妃小产，小月还未坐完，不宜被风吹日晒，留在了羚鸾宫。容洛作为容明辕一母同胞的长姐，自然要来看望幼弟。

    “还是明辕让朕舒心，比老四老五几个用功多了！”

    大殿中忽然寂静下来，容洛闻声，动作滞在原地。半晌一声不吭地移走帮容明辕抚背的手，站了起来。

    阴雨连绵了几日，终于在十皇子容明辕回到宫中的时候放晴。

    容明辕这才反应过来，喜不自禁地从席后走到席前，对着皇帝长长一拜：“谢父皇恩赐！”

    容明辕比容洛小四岁，出生便因病弱被林太医带去了南疆求医。容洛跟他见面机会甚少，偶尔他身子骨好一些，被皇帝召回长安，她才能跟他见上一面。

    皇帝颔首，“也好。”又看向容明辕，笑道：“从今那名小童便是你所有，除你一人之外，谁也不可擅意处置。晚些朕便让中书省拟旨，送到建章宫。”

    距离谢家九族株连，不过只有短短两年而已。

    “你长姐意决，朕怎能不如她的愿？”皇帝开口，容明辕吓了一跳，颓然地落座于席上，神色凄楚地看着容洛，“都说父皇最疼阿姐，阿姐喜爱什么，父皇便给什么。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只要阿姐开了口，即便是要他人所爱，父皇也会答允。”

    双眼凝住在那件半是血污，半是藕白与华贵的襦裙上，容洛从木匣中握过一把胰子，在肌肤上揉搓。

    不过今日文德殿凑着热闹来看容明辕的皇子公主不少，没几个人敢对容洛和皇帝这般说话，一时间听了都不由惊诧。

    烦躁地蹙紧了眉峰，容洛将头仰出水面，狠狠地舀了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去。

    才到文德殿，容洛便听着里头传来皇帝洪亮的笑声。

    手指还没碰到容洛的衣角，容明辕就听容洛启唇道。

    她有心向皇帝复仇，保住谢家与母妃，但这两个意愿都需要她手中握有极大的、能与皇帝抗衡的权利。这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她却偏偏又回到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年纪。

    容明辕看着她对皇帝福身，以为她生了气，想要请旨，从席上跪坐起来，伸手抓向容洛。

    心里悠悠转了口气，想起重澈，容洛烦闷地将一半脸面缩进水中。

    话说得酸，又有点冒犯容洛和皇帝，但胜在他言语委屈，又是因病常居南疆，故而也没有人跟他计较。

    向凌竹皇后二十年，自然清楚皇帝，当即回道：“陛下宠爱明崇，难免让其他兄弟吃醋。不如这般，就将那名为燕南的小童赐给十皇子，往后那小童就是十皇子的人，谁也不能轻易处置。顺便也给其他的皇子公主们赏赐一些物什，免得来日又像十皇子那样，跟明崇公主比较，显得委屈。”

    握着他的手上下端量，容洛的视线逐一扫过他的病态缠绵的眉眼，白若魑魅的脸面。眼中恨意一闪而过，下一刻扬起温和的笑意，伸手在容明辕手背上疼惜的摩挲了片刻，潸然眼眶一红：“几年未见，你长高了。”

    自重生起，头颅上的屠刀便又一次在缓缓落下。她已无时间可以耗费，十四岁到十六岁的时间当中，若她不能作为主帅，招揽足够能与皇帝相抗衡的棋子，她只有死一条路可走——

    俨然一副关爱幼弟的模样。

    ·

    温水在脸上肆意横流，拨开黏在颈上的发丝，她抬手用力抹了把脸面。

    “是十皇子的书童燕南，与皇子年纪相当。皇子喜爱他，微臣就让他负责了皇子的饮食起居。”

    容洛回眼看着容明辕，蹙着眉不说话。容明辕见她这样，心急地扯着她的袖子，哀求道：“阿姐……”

    可重生之后，皇帝狠毒，谋臣甚多。尽管她身后母亲是一朝贵妃，外祖谢家掌握朝中大权，可母亲明知皇帝所为却依旧放任，谢家则是忠良世家，两厢都不会成为她的助力。

    容明辕微微张着嘴，眼中盛满明光，左看了看皇帝，右看看容洛，十分惊讶。

    “这孩子。”向凌竹轻笑，对容明辕道：“还不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