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1/1)

    不多时孝义堂里,便是片恭维感谢之声。

    舅舅的嗓音多少有点激动。

    白照影在外头听着,亦不免嘴角微微上扬。

    忽然里头不知谁喊了一声:“王妃在外头!”

    又有人低声补充:

    “刚才侍女传话,王妃是来给王爷治伤的。”

    孝义堂的门突然打开了。

    眼前映入室内的景观,里面主座各分左右,底下是两排座位,得有二十余人。

    白照影跟前突然有行礼声声,他微凝。

    只见崔家比自己辈分大的亲戚朝他作揖,一些个旁支亲眷则需要叩首。

    白照影不敢接受,进去虚扶了把众人:“莫多礼,自家人别生分了。”

    可饶是他不愿意受礼,崔家的旁支不敢不拜。

    白照影只能按着情况各自回礼,心说自从他当上郡王妃,不想摆谱,架子都给抬得莫名很大。

    唯独他舅舅,文翰侯倒是不必行礼。

    舅舅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笑道:

    “狐狐,小时候你不爱吭声,像条小影子似的。现在成了婚,倒是越发有个知冷知热的模样,懂得关心人了。”

    “老夫不再拘着王爷为你表哥的事劳神费力了,出孝义堂不远处是片竹林,里头也有间厢房,你给王爷敷药治伤,便到那里去吧。”

    绿竹萧萧, 哪怕到了深秋,崔府的竹子, 也有股苍劲的绿意。

    茸茸提着药篮走在前头,白照影跟萧烬安随后。

    那竹林深处果然有处精舍。

    精舍的外面被篱笆环绕,篱笆上缠绕着爬藤植物,深秋时爬藤干枯,像细细长长的弹簧似的。

    精舍窗户半开,透过竹制的窗棂, 能窥见室内陈设。

    外屋乃是一张琴,一炉香,一方榻。可见崔府雅致至此。

    茸茸推开门把药篮摆上桌,细心地准备好帕子, 拿出来,融雪膏掀开瓶盖,她将它摊平放在桌上。

    然后茸茸小心翼翼地告退,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竹制门扇关闭时,发出了很长的一声响动, 室内的光线由明转暗, 但与黄昏不同, 屋里浮动着淡淡的, 浅金色的朦胧。

    萧烬安坐上竹榻,榻矮, 他腿很长。

    所以萧烬安不得不将腿向外放出许多, 方才能适应竹榻的高度。

    “王妃。”

    白照影刚拿起小药瓶, 腰就被人搂住了。

    自己站立而萧烬安坐着,萧烬安的鼻梁刚好戳在白照影的胸口。

    白照影触电似的,微微错开某个角度, 刹然间脸色薄红,望向半开的窗户。

    ——坏夫君怎么总在他身上揩油?!

    白照影的心跳加速,对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过来。

    他觉得自己又被雪松林包围了:“你这样,我怎么上药?”

    “怎么想起给我上药?”萧烬安嗓音沉闷,“那块伤很久了。”

    白照影推他也没推开,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大型的毛绒动物紧挨着。不是温驯的动物,而是虎狼狮子之类的。

    白照影不想说,是因为担心他身上,还有别的伤疤。

    他并不是公然反对伤痕是男人的勋章。

    伤疤这种东西,落在身上又痛又痒,自是能消一点就消一点。

    白照影扯了扯萧烬安的后颈领口,低声说:“快别缠人了王爷夫君,我带来融雪膏,把衣服脱掉。”

    可是萧烬安呼吸明显更加沉重。

    白照影感到警惕,身体微僵。

    他还以为又要直接进入两人独处时的必备环节,来场几乎撞碎他神魂的云雨。

    和萧烬安欢好,倒也说不上不喜欢,还挺喜欢的。

    况且现在外屋坐着的这方乃是竹榻,表面仔细擦一擦,过后就能处理得干干净净。

    可白照影也怕他上来就要自己。

    白照影垂眸。

    萧烬安却没有继续作乱,抓过白照影手里的药瓶,缓声说:“不麻烦爱妃了,你去里间等我。”

    竹屋里能照进来的阳光,使屋里可见度还是很高的。

    融雪膏有疗伤和祛疤的功效,只是他身上伤痕累累。

    受得伤多了,便破罐破摔,除了脸上的皮肤完好,身上,尤其是上半身,难觅几块完好的地方。

    他怕吓着他的王妃。

    又担心王妃拿伤药给自己,是不喜欢自己浑身破破烂烂的模样。

    萧烬安放开白照影向屋里示意,用镇定掩饰着那点儿心虚。

    白照影不依,他没去抓瓶子,料想抢不过来。

    为达到目的讲究策略,他反逼了萧烬安一把:“夫君害臊还是身上有胭脂牙印?夫君不敢让我瞧?”

    “……”萧烬安沉默。

    白照影便卖惨说:“夫君却总是瞧我呢!白天瞧,晚上也瞧。满耳朵都是你‘王妃王妃’地叫,惹得我跟自家哥嫂在一起聊天都得报备行程,夫君倒是捂得严严实实的。”

    “……”萧烬安再次沉默。

    对方占理,说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刚才他接到茸茸通传,王妃还主动将约见崔执简的事情告诉自己,王妃心底坦荡。

    萧烬安抿唇。

    白照影佯装生气道:“坏夫君!”

    这也许是自己跟白照影真正熟悉了起来。

    王妃不属于伶牙俐齿那类人。

    他的王妃属于那种,只要给一点点爱和纵容,白照影就会像藤蔓般沿着人心田生长,开出无数朵柔软明媚的小花。

    萧烬安很吃白照影这套。

    因为完全不想在白照影心里,埋下颗不安的种子。

    能隐瞒的情况,萧烬安已经隐瞒了很多。

    再隐瞒更多,王妃必定会失落。

    萧烬安轻轻叹了口气。

    心知身上的伤势是瞒不住了。

    他只得放下手中药瓶,搁在竹榻一侧,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虽然动作缓慢有条不紊,萧烬安尽可能显得更加从容,心却在胸膛怦怦直跳。

    可他却又不能移开目光,硬着头皮继续坐在竹榻,衣服已经滑到胳膊了。

    萧烬安看似云淡风轻,暗中目不转睛,捕捉对面白照影的表情。

    他在白照影的眼睛里面,看见了全部的自己。

    他看见白照影的眼里,映出他的影像,看见他的王妃睫毛轻颤,眸光细微地闪烁,接着鼻子尖动了几下。

    王妃的眼眶瞬间红了。

    白照影轻轻抽气,他后退半步。

    引得萧烬安一时慌乱,竟显出罕见的失态,连忙揽起衣服打算穿好。

    那身坑坑洼洼的新伤旧伤,有的是被刀剑砍中的,有他发疯时为克制情绪故意刺伤自己的,还有些是刚在大同战场上受得伤……

    那样的伤痕累累,方才锻造出自己,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凶残的一面,他不想再暴露给王妃。

    他狼狈地主动找话题哄白照影,打破他们之间漫长的沉默:“狐狐看见牙印子了没?那确实是只母老虎所为。”

    “许氏派许勇加害于我,找了只老虎,饿上许多天,所以它见到为夫就咬。可惜它咬偏了,没咬断脖子,差点儿咬碎我半边肩膀。”

    “狐狐吃不吃它醋?”

    “……”

    王妃蓄满眼眶的泪水滚滚滑下,啪嗒砸在萧烬安的腿面。

    萧烬安抬头。

    见完全没有哄好白照影,王妃哭得越来越止不住。

    抽泣声使得萧烬安手足无措,不敢贸然接近,怕再吓着他的王妃。

    他规矩地坐好。

    却被白照影抱住。

    桃花甜香撞进萧烬安满怀。

    有一双柔软温暖的嘴唇,凑过去贴在他肩膀,亲吻落在萧烬安已经溃不成形的伤痕。

    白照影迟钝的发觉萧烬安满身伤痕,竟远比自己估计得还多。

    他带着哭腔安抚:“夫君不痛。”

    “夫君再受伤的话,下次告诉我吧,不对,夫君不要再受伤了。”

    他的眼泪打湿了萧烬安被野兽噬咬那处的皮肤,刺激感如同带来小小的电流。

    萧烬安像是被人捧上云端,温柔地包裹住。

    他呼吸滞重,胸膛连续地起伏,从没有被谁这样善待过……

    他早就习惯于将自己变成利刃钢刀,化身成一切锐利冰冷的事物。

    每层坚硬的伪装,每次都会被他的妻子,敏锐地发现,小心翼翼地融化,直到解除。

    萧烬安回抱白照影,抄起王妃的腿弯,压进竹榻。

    那竹榻吱吱嘎嘎响了有半个时辰。

    白照影浑身疲倦,还是支撑着给萧烬安上药,手指拿捏住力道涂抹,再等融雪膏完全渗进伤疤处。

    融雪膏里有些油性,白照影加速它吸收,用嘴给萧烬安呼呼地吹。

    “呼——呼……”

    竹林精舍响起风声,与白照影的吹气声映衬成趣。

    吹气时,白照影嘴嘟起来,萧烬安就去捏他鼻子,像个捏捏怪,在用药过程中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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