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1/1)

    这是萧烬安的命令,谁敢违抗?

    两名锦衣卫认真执行任务,不肯通融,板起面孔。

    茸茸怯生生地,可是少爷还在里面,她怕少爷害怕,壮着胆子,又恳求了一遍:“我能给少爷送点解闷的东西吗,他,他很怕无聊。”

    两名锦衣卫沉默。

    茸茸正以为这是得到默许,想要拔腿去给白照影拾掇些玩意儿,让他在屋里自己耍时。

    隔着卧房房门,茸茸眉心轻颤。

    她听见了白照影的嗓音,很清楚,但声音不太高兴,低低的:“茸茸去玩吧。少爷没事。”

    “少爷……”

    少爷说没事,她反而更加奇怪了,担忧浮现百倍。

    茸茸鼓起勇气更大了胆子:“少爷跟王爷吵架了吗?要不要茸茸去请文翰侯夫人,给少爷做主?”

    好茸茸,搬娘家人出面这手也学会了。

    茸茸自以为这招管用,多少能让长辈过来,给少爷跟王爷之间评评理,总关着少爷,这样也不行啊。

    可是很意外的。

    平时如果白照影被关禁闭,或者被白照影牵连的属下,谁被关了禁闭,白照影都会努力营救,今天却平静得很,也不自救,也不出动。

    白照影道:“你多想了,我左腿有伤,平时又爱跑爱跳的,夫君这几天不在跟前,他怕我到处活动身上的伤势加重,关我在屋里养伤。”

    “可是为何我不能进去伺候?”

    白照影解释不通,又没法让成美把她带走,心思烦乱,也命令道:“好茸茸,去丰厚集买点心吧,我想吃折桂楼的桂花糕,再到蜜合斋攒一盒杂果。”

    东跑西跑,得让茸茸在外头待几个时辰。

    “你带个家臣跟你同去,钱去账上支,傍晚前回来。”

    茸茸再傻也听出,少爷不想让她管这个事了。

    茸茸垂头道:“是。少爷。”

    “临走前交代厨下,给门口这两位小兄弟准备午膳。”

    “伙食不可慢待,按王府待客标准执行,他们如果坚持守门,就支桌子把饭食放在门口。”

    “家里有酒,辛苦一路送我回家,王妃请他们喝。”

    两个锦衣卫受宠若惊。

    原以为代表王爷关起王妃,办得是两头不是人的为难差事,王妃却甚是通情达理,安排得令人暖心窝子。

    “多谢王妃!”

    “不谢。原就答应过,要请你们喝酒。”白照影疲惫道,“都按着这自去办吧,我休息了。”

    白照影虽然给外人说, 他正在休息。

    实际上,他靠在床头, 一条瘸腿无力地压在被子上。

    内疚,不高兴,害怕,心有余悸……复杂的感觉交替轮换出现。

    他不知道萧烬安什么时候回来,还会怎样惩罚自己。

    白照影的回忆,依然无限重复播放。

    萧烬安担忧地靠近自己, 被他羞辱,然后他不再理会自己了,留下一个背影。

    他的大魔王生气了。

    他让大魔王伤心了。

    白照影抽抽鼻子,迷迷糊糊靠着靠枕又多睡了会儿。

    梦境再度被自责惊醒。

    他缓过神, 缓慢地睁开双眸,睡了得有快两个时辰。

    正午来自正南方向的日光,明媚地透过糊窗纸照进屋子里。

    白照影用手支撑自己,面朝门板方向,在床上挪动。

    忽然听见了碗筷相互磕碰时发出轻微的, 乒乒乓乓的声音, 两个锦衣卫小郎君在吃饭, 炫个不停, 挺能吃的。

    “小秦,开酒吗?”

    “陈十八, 别开酒了, 王爷来前有交代, 要看管好王妃。喝酒恐怕要耽误事情。”

    “可王府这是桃花酒,劲头不大,外头天寒, 王妃也说请咱们喝酒,不开不太好呀。”

    “唉,也是。”

    “那就……小酌两杯?”

    酌酌酌,赶紧酌。

    酒后吐真言,本王妃听听萧烬安的意思,他到底气到什么程度。

    我也好赶紧准备准备。

    白照影拖着条瘸腿,从靠着变成了趴着,瘸腿狐狐撑起两腮,警惕地望着门口。

    仔细听,不敢动。

    听见了开坛的声音,很棒。

    这酒感觉度数低,其实后劲儿挺足,管保两位小郎君喝得酣畅。

    酒浆入杯,水声淅沥。

    小秦跟陈十八两人碰了个杯,抿酒时发出美滋滋的“吱儿”一声。

    两位兄弟,请泄露你们的心声。

    小秦道:“叛乱已经平息,这回多亏了王爷。”

    “要不是王爷诈赢了凌卓,通州那头竟还有几支部队想要静观其变,等待他们集结完毕再平叛,天下指不定真要易主。”

    白照影轻轻吸了口气,提起精神。

    “至于王爷的身世……”

    陈十八死死地压低嗓音:“王爷身世爆出,那么多文武官员,宗室内眷全部都竖起耳朵听着,王爷又立下大功,老皇帝从此没有下文,这不太可能。”

    小秦也紧紧压着音量道:“可是七殿下已经死了……”

    “老皇帝要么抵死不认,要么就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王爷认回去,届时三跟九,谁能与争锋?”

    白照影托着腮,缓慢地吐出口气。

    说实话,他现在不太想听这个。

    白照影全趴在床上。

    与遥远的朝廷局势比起来,当前他应该担心的,是如何应对夫妻间的感情危机,他要平息,大魔王的怒火。

    忽然小秦道:“我听说王爷要打三百斤的重枷!”

    “从此王妃再也出不去了。”

    白照影腾地一声坐起来。

    三……三百斤,三个他!

    白照影吓得要死,只觉得浑身毛孔发紧,哆哆嗦嗦打了好几个激灵。

    白照影但愿那把重枷是留给叛军头目的。

    陈十八却把他希望全打破了:“我刚才也听说了,重枷就要运到王府。待会儿我等可得再多吃点,那么重的刑具,咱们得搭把手。”

    白照影:大大大大,大可不必……

    白照影苦着脸,他确实故意痛骂了萧烬安一场。

    他在自责了,很自责的。

    但——

    三百斤的枷锁,确实是过分了啊。

    我会变成狐狐饼的!

    你的王妃会变成饼的!!!

    想到从此关在这间屋子里披枷带锁,白照影趴回床上,已然感觉到透不过气。

    可是外头这两个锦衣卫小郎君,越说越绘声绘色。

    甚至细节到了三百斤的枷锁该怎么打开,打开的时候王妃会不会当场吓晕过去。

    纵使是没有吓晕,王妃当真能顶着它走路?脖子会不会给压断了啊?

    白照影捂着脖子在被窝里蜷成团。

    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不行真的去请舅妈吧!

    救命啊,舅妈舅舅救命啊……

    可是下午也没等来重枷。

    白照影吓得又睡了一觉。

    日影西斜,腿上的伤又该涂伤药了。

    侍女递进屋里伤药,茸茸的桂花糕还有果子盒也都买回来了,跟午膳一起送进卧室里。

    白照影自己给自己涂药,药酒味道刺鼻,熏得他晕晕乎乎的。

    他磨磨唧唧涂抹完药酒,想下床坐在桌边吃点心。

    蜜合斋的杂拌果盒,里面每一样点心都很好吃。

    尤其是酥炸藕饼,外焦里嫩,馅料丰富并且劲道,吃多少都不觉得饱。

    白照影挪到床下弹拐拐,打开食盒,咔哧——先来一口藕饼。

    呜呜,今后披枷带锁的日子里,连一条腿走路都奢侈,再也不能随手抓点心了!

    白照影正在如此吓唬自己。

    外头的小秦跟陈十八,哥俩改成坐在王妃卧房外头的石级,高高的人影变成了低低的。

    小秦:“听说又不打重枷了。”

    白照影要素察觉,叼着块圆圆的藕饼缓慢扭头。

    陈十八:“对,不打重枷了。”

    藕饼被圆润地啃掉一块,白照影抬起眉眼,觉得这日子好像还能勉强地继续过。

    小秦:“王爷说,要让军器监改打副两百斤的脚镣,送到王府里。”

    ——两百斤的脚镣那还不得拖废了我两条腿啊???

    ——萧烬安你好狠的心!!!

    左腿已然重伤,右腿又即将不保。

    白照影自怜地收起双脚,他咀嚼着藕饼,觉得索然无味极了。

    他不太开心地翻找点心盒,换其他东西吃,随手抓出来的是只卤成酱红色的扁平鸭脚。

    白照影郁闷地把鸭脚丢了趴回床。

    三百斤的重枷,两百斤的脚镣,两样沉重的刑具无论哪个都足以让白照影吓个半死。

    时间从下午过到傍晚。

    小秦与陈十八在门口支桌子吃起来晚饭。

    这两个锦衣卫小将应该是累了,声音透着股疲惫感,调子狠狠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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