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1)
王府的马车朝着宫外走去,渐行渐远。
是夜,暮色笼罩宫墙,苍穹上空一片漆黑,无星无月。
小佛堂四周灯火通明,换防的禁卫军在交接。寂静的夜空中,忽闻一阵琵琶声。那声音被压的很低很低,似有人在轻声低喃古老的语言。
新来的禁卫军寻声而望,一开始还有两声议论,但很快议论声就消失了,他们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如同失去灵魂的柏树,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来,裙摆带着旋,一阵风似地从他们眼前飘过。
借着月色的遮掩,两只五彩斑斓的蜘蛛爬上屋檐,它们用蛛丝把自己荡出去,对着佛堂门口的麒麟卫就是一口。
二人只觉脖颈一痛,下一刻就浑身僵直。
屋子里的耶律苏和听见动静,抬头看向门口。那扇紧闭的木门被人推开,人影一闪,下一刻就到了耶律苏和面前。
佛堂的门又关上了,若非眼前人这张熟悉的面孔,耶律苏和都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老师!”耶律苏和内心的防线在对方面前溃不成军,他眼眶通红,从床榻上挣扎起身,想给对方行礼。
唐夜羽抬手制止了他的行动,美眸往他身上一扫,嫩如葱白的手指压在道道红色的瘢痕上,眼中杀意涌现:“是曲落尘?他在你身上试蛊?”
耶律苏和点头,他拿不准曲落尘的身份,问道:“老师,他可是你的同门?”
“他是唐映雪的师弟,不出所料应该是这一任的大祭司继承人。”提到大祭司,唐夜羽的脸上涌现出浓烈的不甘和怨毒。
她比师兄更强,按理她才应该做大祭司。可师父那个老不死的说她以人为蛊,是为邪道,不仅剥夺了她竞争的资格,还把她逐出师门。
耶律苏和没料到曲落尘的身份地位那么高,他还以为是云川为了保护江瑾年,派遣的普通蛊师。
“老师,我疼!”耶律苏和抓住唐夜羽的手臂,借着佛堂的灯光,可以看见他身上的红色瘢痕仿佛活过来一般,扭曲蠕动。
他痛的面容扭曲,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唐夜羽拿出备好的药,道:“曲落尘心思歹毒,我暂时还不知道他用的什么蛊,没办法给你解。不过你别担心,这药能让你身体的蛊虫陷入沉睡,不会再受折磨。”
耶律苏和闻言没有犹豫,拿起药直接吞下去。
唐夜羽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心中对曲落尘的恨意更深一层。
耶律苏和躺在唐夜羽的怀里,等身体上的那股痛意散去:“老师,是她让你来见我的吗?”
“是……”唐夜羽道,“苏和,宗聿都和你说了什么?”
耶律苏和想到宗聿的试探,撑起身,神情凝重:“宗聿猜到我的身世了,他今天就是来试探我。老师,当年的人真的都杀完了吗?”
唐夜羽想过宗聿来着不善,但没想到会如此麻烦。若是往常,她一定自信地觉得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可眼下宗聿都找上门了,她不敢笃定。
“这件事我得回去同他们商量一二,你别担心,我们有的是底牌。”
唐夜羽安抚了耶律苏和的情绪,蜘蛛爬上窗户,那是唐夜羽留的离开信号。她没有久留,又一阵风似地开门走出去,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
中蛊的众人在她走后,很快清醒。他们摇摇头,只觉得有点思绪不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控制了。
佛堂不远处的屋脊上,纵观全程的卫淮搓了搓胳膊,道:“虽然打了招呼让他们做个样子,但我怎么感觉是真中招了?”
曲落尘把玩着手里的笛子,不置可否。
卫淮扫他一眼,道:“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你们蛊师都这般驻颜有术?”
曲落尘垂眸:“有一种蛇蛊,吃下后每逢四年就会蜕皮一次,新旧更替,永葆青春。但蛇蛊蜕皮后,会异常虚弱,需要少男少女的血肉喂养,你要试试?”
卫淮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摆手,满脸抗拒。
他再度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看向身边的几人,道:“现在怎么办?直接抓人吗?”
曲落尘没说话,看向宗樾,眼神玩味。
纪凌摩拳擦掌,道:“让我去。”
宗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衣服下,被蛇咬伤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蛇纹。
唐夜羽和他的交易还没开始,或许眼下正是时候。
宗樾眼底闪过一抹讥笑,道:“不急,等她们先行动。”
宗熠收下狼皮, 第二天就派人给江瑾年送来等价的珠宝,送礼的小公公还给宗聿递了口信,说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宗聿昨日去见耶律苏和是为了做局, 故意打草惊蛇, 引出藏在背后的人。
换防的禁军和麒麟卫他们都打了招呼,生怕对方见不到耶律苏和。
他们成功钓出藏在深宫中的蛊师, 对方的踪迹在太后身边消失, 而太后身边人员的名单, 吕忻早就拿到手,让凌霄阁的人查了个底朝天。
他们经过一番对比, 最终锁定了太后身边的陪嫁嬷嬷, 对方是江家的家生子, 一家老小都在江家养着。早些年还有走动, 这些年是一点来往都没有。
因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她在太后宫里说一不二, 偶尔行踪可疑,太后还会帮她遮掩。
吕忻之前调查宫女太监失踪的事,发现她在其中十分活跃, 不少事情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宫里已经严密布防, 宗熠下令开始收网, 从小到大,逐步清理和江家勾结的官员。
朝廷内外每天都有人被抓, 一开始还闹的人心惶惶, 现在却已经见怪不怪。
宗聿行动不便,没有出去添乱, 安心呆在家里喝药养伤。
纪凌不在,溯流和回风当起了院子的护卫。不过二人十分识趣, 没有靠近,直接守在院子外面。
小福子把皇上送的赏赐收入库房,宗聿搂着江瑾年,把他发冠上的飘带卷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耶律苏和栽了个大跟头,按理说宗聿应该开心,可一想到他那天说的男相女身,宗聿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他好几次想问江瑾年,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他只听说过男生女相,不曾听过男相女身,怕自己会错意,又怕没有会错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瑾年把自己的发带从宗聿手指上取下来,见他神思不宁,以为他又在钻牛角尖,开口询问。
被没收了玩具,宗聿伸手一抱,将人搂个满怀。他看不见,又不想去猜江瑾年的动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江瑾年坐他腿上。因为这样他就能感知江瑾年的一切,不过偶尔也容易引火上身。
江瑾年身上有阳光和草木的气息,全身冰冰凉凉,在这个季节抱起来就很舒服。
宗聿往他身上蹭,想说的话又一次涌上舌尖,他眉头轻蹙,略微犹豫后,暂且压下,换了个更合适的话题。
“之前春猎,你和我的赌约还算数吗?”
江瑾年楞了一下,想起来是他和宗聿打赌春猎头筹,他压的宗聿,可宗聿提前离开了。
这是不可抗力,江瑾年就算反悔也没关系。
可他没有,他抓住宗聿不安分的手,道:“是谁头筹?”
“二哥。”
宗樾猎杀黑熊,光这一点就胜过他人很多。春猎的过程虽有偏差,但结果和上一世一样。
江瑾年道:“看来是殿下赢了。殿下想要什么?”
见江瑾年没有耍赖,宗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目不能视的他看不见,江瑾年此刻注视他的视线是那么的温柔。
他们不止赌过一次,每一次江瑾年都占据优势,这一次也是。他赌宗聿的决心,给宗聿挖坑,与其说他不想输,倒不如说他享受那样的乐趣。
他可以陪宗聿疯,陪宗聿闹,是输家还是赢家都无所谓。
胜利来的太突然,宗聿陷入沉思。
他有一个可以问江瑾年的大好机会,可他真的要问吗?问完之后呢?他完全没有想好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他很矛盾,他隐约觉得答案不在江瑾年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他的选择才是最终的答案。
不过一刹那的迟疑,宗聿选择了退缩。他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迂回道:“瑾年,我们圆房好吗。”
江瑾年浑身一僵,下意识地逃避让他抽回宗聿掌心的手,宗聿一愣,这下两个人都僵住了,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宗聿和江瑾年之间,有过亲密,有过肌肤相贴,只是不曾过界。
宗聿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这趟出去他突然受伤,他和江瑾年水到渠成是早晚的事。
他从未想过会被拒绝。
彼此的沉默像是在嘲笑他,宗聿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五味杂陈,他克制自己不露出失望的神色,颔首道:“抱歉,我说过不会逼你,你若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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