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1)

    江瑾年含笑,打破宗聿最后的一点幻想,道:“就是他。”

    江瑾年推荐曲落尘不是玩笑。

    曲落尘如今是云川大祭司, 尚未娶亲,云川盯着他的人不少,但他那脾气, 真没几个人能讨着好。

    唐载雪之前还问过, 被曲落尘几句话挡回来,他就不好再当面提了。

    曲落尘的身世比较特殊, 他不是真正的曲家人, 而是唐映雪捡回去的乞儿, 养在曲家名下。唐映雪见他有天赋,带他入师门, 他的辈分因此提起来。

    如果真论年纪, 他应该能和曲无觞称兄道弟。

    云川的大祭司制度和皇权表面和谐, 暗地里还是免不了有一些小摩擦。

    不过这个问题在曲落尘继任后, 得到了有效的缓解。曲落尘和曲家关系一般,但和唐载雪关系不错, 不然唐载雪也不敢把江瑾年的事托付给他。

    而他们关系好,自然有人坐不住,就想在曲落尘的亲事上做文章, 看能不能安插点人手, 拉拢曲落尘。

    曲落尘烦得很, 他知道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他没有血亲, 做起事来无所顾忌, 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想用亲事来绑住他。

    但历年来, 能胜任大祭司的人中,不婚者不在少数。大祭司的继任是择优而选, 而不是血脉亲缘。

    这让那群劝婚的人少了点家国大义的理由,只能从人文关怀上下手。

    他们逼不得,最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奈何曲落尘一点面子都不给。

    “照你这个说法,曲落尘的亲事是个大麻烦,你怎么还上赶着给他说亲?宗室中还未婚配的就小九,这丫头依旧是孩子心性。”

    宗微年纪小,上头的皇兄宠着,没见识过多少尔虞我诈,依旧是个稚嫩的性子。如若婚配一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宗聿不会多说什么,偏生是曲落尘。

    就他那怪脾气,宗微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宗聿不放心,也不好说曲落尘的短,委婉表达自己的意见。

    江瑾年忍俊不禁:“你怎么会想到宗微?我们云川可不介意男子联姻。曲落尘不成亲,你以为是为了谁?”

    还能是为了谁?

    宗聿又不是不知道曲落尘和宗咏之间的猫腻。

    当年曲落尘离开,宗咏失魂落魄很久,这些年表面上看是已经想开了,实际并没有走出来,一度拒绝旁人给他说亲,急的他母妃那一大家子隔三差五上门。

    宗聿一开始没往宗咏的身上想,确实是惯性思维的影响,毕竟少有联姻是让男子出嫁。

    “曲落尘当年走的干脆,一点念想都没给宗咏留下,他其实一直在拒绝宗咏,联姻他能答应?”

    曲落尘和宗咏的感情未曾挑明,只是大家看出来了,心照不宣。

    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情变数太多,宗聿不放心。

    江瑾年理了理被子,把宗聿的手往被子里放,解释道:“曲落尘一言不发地离开,一是因为我,二是不想宗咏抱有幻想。大祭司这个位置虽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但相应的也是一个囚笼,成为大祭司后,无事不得离开都城,更不能离开云川境内。曲落尘清楚他回去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宗咏,自然就……”

    曲落尘这个人够冷静,够理智,相应的他就会克制感情,苛责自己。他当时只考虑自己离不开,完全没考虑宗咏愿不愿意陪着他。

    如果他对宗咏无意,根本就不会留在江湖上又陪宗咏浪三载,硬拖了三年才回去继任。

    他有无法抛下的责任,他这一辈的师门,大师姐唐映雪早早亡故,三师弟曲无觞为了救人用掉本命蛊,就剩他一根独苗苗,他实在说不出为了一己私欲,弃师门不顾的话。

    他知道他和宗咏没有未来,自然不敢给宗咏希望。

    不过现在双方需要出一个联姻的人,他和宗咏反而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宗咏不想卷入皇权争斗,宁愿在江湖上风餐露宿,他嫁给曲落尘就没有这个麻烦,祭司选拔是斗蛊,怎么闹也闹不到曲落尘头上。

    他们两个人成亲,还能绝了其他人说媒的心思。

    江瑾年的话不无道理,可宗聿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站在兄长的角度,他对曲落尘也生出几分挑剔的心思,就像当初曲落尘看他百般不顺眼。

    “曲落尘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名义上的舅舅,他比宗咏大了一轮不止,他能护宗咏到几时?”

    江瑾年道:“这一点你无需担心,五年前的曲落尘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他呀,能护宗咏一辈子。”

    在云川,当皇帝不一定能长生不老,但当大祭司真的可以青春长驻。这是大祭司的好处,也是大祭司的枷锁。

    每一任大祭司继位,都需要服下一枚特殊的朱颜蛊。

    此蛊可以延缓大祭司的衰老,让他维持年轻的样貌,但同时也会限制他的自由,让他不能离开都城,一旦离开超过一定时间不返回,蛊虫就会让宿主死亡。

    大祭司只有卸任后,才能服下朱颜蛊的解药,重获自由。

    曲落尘如今维持着五年前的模样,他和宗咏的年龄差距会被朱颜蛊缩短。

    “比起这个,如何让朝臣和皇兄同意联姻才是麻烦。”江瑾年轻蹙眉头,觉得这事不容易。

    虞朝对南风问题是睁只眼闭只眼 ,没有摆在明面上。

    傅鸿能在朝堂上提联姻是因为宗聿和江瑾年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躲不过去,早晚要面对。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给个体面的名头。

    可宗聿一口回绝,不打算用他们的感情搭桥。现在需要朝臣重新选一个亲王去联姻嫁人,性质完全不一样,这不得把一小撮守旧派气的吹胡子瞪眼?

    宗聿一想到自己家这几兄弟的情况,就忍不住犯难:“这事估计皇兄就会第一个不答应。”

    他们五兄弟,已经出了两个断袖了,再多一个,宗聿不敢想他皇兄是什么表情。

    江瑾年和他心有灵犀,二人对视一眼,彼此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江瑾年道:“如果你答应,愿意配合我,我倒是有个法子可行。”

    江瑾年让宗聿附耳过去,宗聿虚心求教,听到后面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可对上江瑾年的视线,那点无奈又变成纵容和宠溺。

    江瑾年的计划可行,就是要委屈一下宗咏。

    在宗咏和江瑾年之间,宗聿肯定是选择江瑾年,他们两个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侍卫来给江瑾年送药,知道宗聿在,他没有擅入。

    江瑾年轻推宗聿的手臂,示意宗聿退开些许,他好着衣下床。

    宗聿去帮他端药,托盘上只有黑乎乎的一碗药汁,难掩苦涩的味道。

    宗聿下意识道:“怎么没有蜜饯?”

    侍卫道疑惑地看向宗聿,江瑾年又不是小世子,吃药还需要人哄。反驳的话已经涌上喉咙,理智总算转了一次,让他及时刹住车。

    他微微躬身,道:“我这就去备。”

    “不必,没那么矫情。”江瑾年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接过宗聿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将空碗放回托盘,对侍卫道:“午膳做好了吗?让他们端上来。”

    侍卫点头退下,宗聿怔怔地看着江瑾年。

    他想起江瑾年在王府装病的时候,一碗药要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肯喝完,他那时是那么的讨厌药味,喝完还得找点甜食,缓解口中的苦涩。

    可如今面对喝药,他是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这样的苦涩对他而言,已经是常态。

    宗聿窥见他这些年的不易,心里五味杂陈,他上前抱住江瑾年,心情低落,嗡声道:“应该养的娇气一点。”

    江瑾年不解:“说什么糊涂话呢?”

    宗聿抿唇,心里再次重复,就是应该养的娇气一点。

    他要把所有的爱都给江瑾年,捧着,宠着,让他可以挑剔药苦涩,饭菜不合胃口,衣服不合喜好。

    而不是尝不出药的苦涩,隐忍生活的辛酸,独自面对风风雨雨。

    “瑾年,多信任我一点,依赖我一点,把我当成你的避风港,予取予求。”

    屋子里的炉火烧的旺,宗聿的怀抱好似比炭火还要更胜一筹。江瑾年被他抱着,亲密无间的氛围让热意沾染全身,从心底暖到指尖。

    江瑾年换了个姿势,和宗聿面对面,他看着宗聿浓墨描画的眉眼,幽暗深邃,在他的眼睛里,是对江瑾年的怜惜和深情。

    江瑾年读懂他的纵容,捧着他的脸,轻蹭了一下他的鼻尖,浅笑道:“宗聿,成长不是什么糟糕的体验。过去的我没有目标,走一步看一步,并不期待未来的风景。是你让我对未来有了期待,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不管付出多少,我都甘之如饴。”

    爱可以不平衡,但不能一直不平衡。

    江瑾年从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一切,他想和宗聿在一起,就要为将来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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