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1/1)

    每一寸砖瓦都攀爬上潮湿阴暗的苔藓,唯有面前的雕塑,通体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润。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唐柔怔怔地站着,像掉入了某种沼泽,窒息与恐惧箍住了她。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

    咔嚓,咔嚓……

    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倏然裂开了巨大的缝隙,无数条冰冷湿润的墨绿色触手从其中狰狞地伸出来,一寸寸裹上她的身体。

    唐柔被密不透风的笼罩着,想要动,却无法掌控自己的躯体,灵魂与肉身在这一瞬间割裂,她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被恐怖的触手不断缠绕着,撕扯进如地狱一般漆黑的裂缝当中。

    “小柔,你怎么了?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还是阿瑟兰的声音唤醒了她。

    唐柔猛地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呼吸。

    “我……”

    “你不舒服?”

    阿瑟兰担忧地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

    许久后,她才从那种深刻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我觉得这个雕塑,跟阿尔菲诺很……”

    “不可能。”

    阿瑟兰打断了她,“阿尔菲诺是三年前基地在深海探测到了异种生物卵,诞生于人工孵化,一个多月前第一次离开巴别塔,怎么会变成这里的神?”

    唐柔眉毛蹙成川字。

    她也觉得自己一手带大的生物不可能摇身一变,变成上千公里外一座封禁区城市信仰了十年的邪恶神灵。

    可是,太像了。

    除了17号,她还没有见过别的异种生物拥有这样的形态。

    “这个雕塑,最起码十年了。”

    唐柔望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我也希望不是。”

    或许是她们在教堂里呆的时间过长,又或许是唐柔身上散发出的恐惧被水母捕捉到。

    安静空灵的少年出现在教堂门口。

    他一步步走过来,扶上唐柔的肩膀。

    蹲在她脚旁,握住她的双手,抬眸不安地“看”着唐柔。

    “你怎么来了?”唐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月靛蓝色的眼眸无法聚焦,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他能嗅到唐柔的恐惧。

    在感知到那个庞大冰冷的物体时皱起了眉。

    空灵的面容上浮现出深深的厌恶和敌意。

    “怎么了,小月?”

    少年松开了唐柔的手,一步步走上旋转楼梯。

    绕到了塑像的背部。

    月的嗅觉比唐柔灵敏许多,能感知到许多她感知不到的存在。

    旋转楼梯的最高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吊钟,直径有两个成年男子叠加起来那么长。

    角度很清晰,正好悬挂在雕塑的背后。

    少年仰头感受了一番,忽然伸出手,雪白的指尖飘散出肉眼无法辨识出的纤细丝线。

    如被风吹散的蛛网,轻柔缓慢地飘向吊钟。

    只听见滋滋几声。

    厚重的钢铁绳索如同被融化的冰激淋一般,淅淅沥沥地滴落着铁水,轰然断开,猛地砸上雕塑。

    一声恐怖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教堂,震得玻璃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脚下厚重的大理石地砖被巨大的力量砸下,瞬间断裂开来,庞大到令人心生恐惧的诡异雕像就这样摇晃了两下,直勾勾地砸向地面,一瞬间扯断了镶嵌在穹顶的数个华丽水晶灯。

    玻璃与碎裂的墙砖四处飞溅。

    唐柔与阿瑟兰站着的地方刚好形成三角形吊顶,处在那些杂乱碎块的死角。

    在几乎被毁成废墟的教堂中,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雕塑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可巨大的体型使它砸穿了门洞,整个头部都撞出去。

    少年慢吞吞地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件多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由于听不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搞出了多大的动静。

    唐柔被震得脸色苍白,第一时间冲上去检查少年的手脚。

    “没事吧?受伤了吗?”

    少年眨眨眼,安静地摇头。

    她左看右看,还想说什么,却猛然僵住。

    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是慌张惊恐的气息,正在迅速朝这里靠近。

    “有人来了。”

    唐柔抓住月的手腕,对阿瑟来说,“我们快走。”

    她们前脚刚从融化的墙壁中离开,后脚就有无数个信徒从大门处涌进来,他们围绕着倒下的雕塑,震惊到张大了嘴巴,失去了往日的稳重。

    他们自己的坟墓被推倒恐怕都没有那么难过。

    无数个信徒惊慌失措的围绕着古怪的雕塑不停地跪拜,祈祷神的宽恕。

    其中一个信徒哭到快要昏迷,倏然间,在雕塑的最下方看到了一丝裂缝。

    他的眼泪瞬间流得更快了,悲伤得不能自己。

    “神像……神像裂了……”

    他快要绝望,痛苦地凑近那道缝隙,想要伸手碰触。

    却在某一瞬间,从那道漆黑的裂缝中看到了令他恐惧至极的东西。

    在一片祈祷和赎罪中,那声尖叫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了?”有人围了上来,扶住跌倒在地,不断后退的信徒。

    “那、那里面是什么?!”

    “什么呀?你在说什么?”

    “我刚刚好像看见雕塑里面有什么……在动!”

    两个信徒面面相觑,忽然有人一把将躺在地上的信徒扯起来,拉着他走出了教堂。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严肃?”那位信徒感到害怕,不安地挣扎着,企图逃脱桎梏。

    “听说神的塑像里面藏了一截……”

    “一截什么?”

    “神的断肢。”

    “一截神的……”他回头望着那些诡异绮丽的触手,把话咽了回去。

    神的,断肢?

    在所有信徒都哭天抢地地涌入教堂时,旁边街道上的破旧装甲车悄然开走,驶向海边。

    夜幕正式拉开

    最近城市里有人在追捕摘掉防尘罩的人,说那是对神的亵渎,要抓住,吊起来,吊在海上,向神谢罪。

    可与此同时,很多人发了疯。

    很多……信徒。

    据说那是那一晚出现在教堂里的信徒,所有见证过被推倒的神像的人,都陷入了癫狂。

    他们自我伤害,伤害别人,疯狂攻击彼此。

    最后,血肉淋漓,被拉走,听说是送去医院治愈。

    可,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怎么会有人敢对神灵雕塑犯下如此不敬的罪过?

    即便气氛压抑,酒吧里仍旧有不少客人。

    他们只听说神的塑像上的防尘罩被人摘下,却不知道神的雕塑也被人用力推倒在地。

    蔑视神的行为会动摇人们对于神的信仰,这些事情不需要让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知道,神需要信徒,信徒也需要信徒,牧师更需要信徒。

    归根到底,拥有庞大的信仰队伍,受益的是站在这条食物链上层的人。

    头顶的灯光暧昧璀璨。

    酒吧里,调酒师一如既往在吧台前和几个不算年轻,但一看就很有钱的女人谈笑风生。

    摇晃酒杯,有说有笑。

    卡座上挤满了推杯换盏的饮食男女。

    酒吧的生意很好,尤其是到了傍晚。

    有人靠着墙壁喝着酒大声聊天,乐手在舞台上调试着乐器和音响装置。

    一双双眼睛都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舞台,等待乐手到来。

    唐柔和阿瑟兰装作寻常买醉的样子,看起来无辜又好骗。

    其中距离最近的卡座上涨坐和几个斯文败类的男人,对视一眼,走过来。

    “你们两个看起来很面生,第一次来这里吗?”

    阿瑟兰托着下巴,露出钓鱼惯用的笑容,“你能看得出我们第一次来,难道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常客?”

    “那倒不是,但你们这样的美女,如果见过的话很难会忘记。”

    男人招手,酒保们端着托盘上来,开了一瓶昂贵的烈酒,分到一排排小小的水晶杯中,调出小杯盏鸡尾酒。

    酒吧是个很容易换取信息的地方。

    谈笑之间,一杯杯酒灌下来,几个人说着没营养的话。

    “哪个学校的?”

    “好厉害的大学”

    “你是这个城市的人吗?”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眼看都进入了不设防的状态,阿瑟兰对唐柔使眼色。

    唐柔托着下巴,露出不谙世事的天真神色。

    “旁边有个很漂亮的教堂,但好像不让外人进去,你知道供奉的是什么宗教的神吗?”

    伴随这句柔和的声音,原本嘈杂的环境安静了很多。

    以她为圆心,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甚至有人转过头往这边看。

    唐柔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紧绷的情绪,以及……突如其来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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