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1)
不过沈清和怎么会好心放人闲着坐牢,除非罪大恶极,多数还是被罚去矿地窑厂做重体力活,监狱也还是常年空荡的。
见到小鬼了,他被关了几日,造型挺狼狈,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是胡族基因好,精神头还是不错,走到他的单间时,还能冲人呲牙呢。
沈清和开始认真想,精力充沛的劳动力,他就很需要啊!
草原的生活条件摆在那,招来丘泉务工的机会,应该不会有人拒绝吧?
民族大团结指日可待。
敏锐察觉到这个狡猾骗子看自己的眼神又开始诡异,乌兰条件反射应激了,扯着嗓子喊:“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这样的。”沈清和慢条斯理说,“我调查到你是昆夷王的儿子,这本来是很好的,以你做人质,应该能换很多财宝。”
乌兰随着他一字一句,逐渐咬紧了后槽牙。
“要杀便杀!草原上可没有投降的狼!”
“嘘——我还没说完呢。”
“你是昆夷王的儿子没错,但只是幼子,上头还有七个哥哥八个姐姐。”
“这也就罢了,胡族还有十几个部落,鼓吹喧阗,简直比我们大雍还热闹!你的部族不过其中之一,你又是昆夷王儿子的其中之一,也没听说是最受宠爱的一个,这含金量可掺了不少水啊。”
“那又怎么样!”
沈清和抱臂打量他,小鬼就是小鬼,眼圈都红了。
他轻轻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你关了这么久,也没见你的父兄来救你,那我拿你去换财宝,他会说,‘啊,我可没有一个叫乌兰的儿子’。”
沈清和莞尔一笑。
“还是说‘草原上可没有投降的狼,随你处置罢’呢。”
牢狱内悄然无声, 只有乌兰嘶哑的嗓音。
“少废话。”
他偏过头,不再看这个可恶的骗子。
“虽然我被你抓住,但我的灵魂不允许你羞辱。”
“小狼崽子, 还挺有骨气。”沈清和掏出一串钥匙,对着光照照, 挑出了一把。
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响,乌兰眯眼去看, 那骗子今天穿戴整齐了,光鲜亮丽的一身浅青色, 颈部缀着矛状的羽毛, 和这个散发陈腐气息的地方格格不入。
草原上没有这种衣服, 看着像湖泊边栖息的苍鹭。
一只手被铁链牵着, 另一端铐在墙上, 乌兰就这么半抬着下巴看人走近。
他在安静数他脚步, 只要敢再近五步, 他就有把握空手杀了他, 一击毙命的那种。
三、二、一……
就在他要完成最后的倒数时,青色衣裳的人突然停下, 视线与他齐平——
沈清和蹲下同他对视了。
“喂,你想不想当昆夷王。”
胡族并没有多受中原文化的传度, 君臣父子间也没有那么深刻的忠孝节义。谁能上位, 就是看谁手下的人多,马壮, 武器好, 两个部落对上了就是一场鏖战,赢了就是新的王。
纯粹的武力比较,堪称野蛮。
乌兰轻嗤一声, 这人身上有股香味,凑上来时他总觉得鼻子痒。
他讽刺说:“你一个雍人,还能管我们的事?”
“不想当啊。”沈清和歪头,长发从他的肩上滑落,“那你想不想当胡族的共主?十几个部落都听你一人号令的那种,或者不再有那么多部落区分了,你就是唯一的王。”
话音刚落,他清楚看到小狼崽子的瞳孔剧烈震颤一下。
他懂他懂,虽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种青春期的中二小孩,一定拒绝不了这样的梦。
“你不杀我?”
“不杀你,因为我善。”
沈清和托腮,伸手扯了下他编成小辫的卷发,果不其然被人狠狠瞪了一眼,躲开了。
“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以德报怨了?”
“……我不是州官,也没有放火。”
“你得来我们书院上上学。”沈清和乐不可支,“不过也不是白许诺你,有要求的。记住了,你现在可欠我条命,你得记我的好,世上可没有我这样好的大善人了。”
他空头支票发的利索。
“……”
乌兰觉得自己先前真是瞎眼,怎么会认为这个雍人比其他的要好些?世上再没有这样无耻的人了!
他阴恻恻地看他笑,慢慢攥起了拳头。
虽然恨得牙痒,但是要先出去,他已对着长生天发誓,这个叫沈清和的人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
京都的酷热比北地来得汹涌。
含章殿上,沉灰色盘龙柱旁,莲华状的铜炉喷吐清淡香息,被宫侍轻手轻脚熄灭。
“你南下到京都,一路可平安。”昭桓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遥光抱拳,“来的路上遇到几群落草为寇的匪帮,便剿了几处。本以为只有西北不太平,没想到南面也如此。”他压低声音道,“我打听过,有几个世家祸因恶积,尤其是那个姓常的。”
“嗯,你杀敌勇猛,不减你父亲风姿。”昭桓帝赞他。
晋昌从殿门前匆匆而来,将一封书信呈到御案上。萧元政话语一顿,将书信捡起拆封,“你多留一会儿,我让太医给你看看,你年纪小,别落了疾。”
“多谢萧大哥!”
昭桓帝是西北王所出,遥光的父亲曾是他麾下一名将领,从遥光记事起就已经追着萧元政跑,满口叫哥哥了,情谊自然非同一般。就是这位萧大哥登基当了皇帝,依然待他如故,容许他这放肆的称呼。
内监们用木盘托着清爽的瓜果上殿,一盘放在了皇帝面前,一盘转道给遥巡抚使。
“都是月初才贡上的瓜果,在井水里泡了一夜,现在滋味最好!”
遥光拿起一只香梨,果然沁凉无比,是这夏日里的消暑良品,他欣喜道:“放在井水里泡着,这是谁想出来的好办法,还挺妙。”
“您可能不认得,是沈侍郎家的公子,从前在陛下身边办过差,只是现在不在了。”晋昌偷觑着昭桓帝脸色,只中肯地透露这么多。
“沈公子?”遥光品出些熟悉,“是沈清和吗?”
晋昌笑着点点头。
≈ot;哈哈哈,是他能想出来的办法。\≈ot;遥光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言语间和那位沈公子颇为亲昵,这叫晋昌大为意外。
萧元政没动桌上的瓜果,将信纸细细抚平,看完后眉宇舒展,嘴角还牵起笑意。
“他的来函,倒是又办了桩好差。”
遥光好奇:“萧大哥,您快和我说说这信函上究竟写了什么,是不是沈清和他又闯祸,来找您遮掩了!”
萧元政闻言看他,笑道:“这么说,是他时常闯祸了。”
“那也没有。”遥光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连忙嚼了嚼咽了下去,“他虽然做事有点离经叛道,有时说话也奇奇怪怪,但是丘泉的人都挺服他。”遥光有些后悔嘴快,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帮好友美言,“他在丘泉郡已经人人称颂了,比我厉害,我只会打仗……要是您许他回来,假以时日定是萧大哥的左膀右臂。”
晋昌听得直冒冷汗,遥小将军哟,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和您关系再好,也不能质疑陛下的决断啊!
昭桓帝不置可否,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他传信来说,已经说服昆夷部答应互市,以后你的营地就能买到他们的马匹。”
“真的!”遥光大喜过望,蹭一下站了起来,想到自己是在皇宫,又不好意思地坐了回去,“胡族的战马优良,耐寒耐热,战士们配上好马更如虎添翼!”胡马在草原上滋养,品质上乘,非一般马种所能比拟,只是他们积怨已久,边地摩擦不断,想买马那是天方夜谭。
“这样能成!我就知道他向来厉害!”
昭桓帝微微颔首。
半刻钟后太医上殿,给遥光把了脉,身体倒没留下什么祸患,只是阳热旺盛,便开了剂泻实败火的汤药。
遥光讨厌喝药,他将胸口拍的梆梆作响,“不碍事,我身体好着呢,还能再铲十个匪窝!萧大哥,我什么时候能回西北啊,呆在京都我总闲不住。”
皇宫好是好,金碧辉煌,仆从前呼后应,可实在规矩多,没什么生气。他在这一座座宫室里,正是夏日都觉得冷,倒想去草堆泥潭里打两个滚,再舞一舞他的长枪,好好松松筋骨。
萧大哥也是西北军营出来的,在这宫里一待近十年,每天像个造像一样端坐着受众人朝拜,岂不是早无聊透顶了!
遥光偷偷去看他的面庞,他端庄持重,积威内敛的帝王姿态,萧大哥当皇帝也是当的极好的。
只是记忆里的他意气风发,现在完全变了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哥一直没娶亲,元禾……元禾已经不在了,这些年他好像一直一直一个人。
应该是寂寞的吧。
“想回家了?”萧元政放下手中奏疏,“含章殿是有些许无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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