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1)

    他伸手想要去拿,余光瞟到了对面的樊青,两秒后又收回手,转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么多年了,他确实不太知道怎么去概括柏明川的身份。

    “债主。”栾也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嗯?”樊青思维又有点断档了。

    收到债主的短信心情好像确实会不好。但是什么债就会给你发注意安全,担心出问题还不上钱吗?

    还没想明白,对面的栾也说完自己都笑了。

    “开玩笑的。”栾也放下杯子。“是我认识了很多年的……”

    栾也想了想:“朋友和长辈。”

    “我刚出国的时候年纪不算大,语言不通,也没什么朋友。打电话求叫我妈接我回去,她让我坚强点。”

    栾也笑笑。

    “他是我寄宿家庭的儿子,大我七八岁,那时候刚大学毕业。”

    “后来因为一些事,我和我妈挺久不联系了,一直没回国,接着又生病。”

    栾也说得不疾不徐,樊青听着心稍微堵了一下。

    “我刚才和你说我的病现在好多了是真的。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我状态比现在差……挺多的。不想见任何人,很多事干不了,也不想干。每天都除了睡觉就是吃药,有点……浑浑噩噩。”

    栾也看眼樊青:“没想到吧,我在国外也学成语。”

    樊青:“……”

    他的情绪被栾也搞得忽上忽下,一瞬间觉得对方确实有点大病。

    “是他一直在照顾我,帮我处理了很多事,工作,生活,退学,治病之类的。”

    “一直到现在,我很多工作——不止工作,所有事情,都是他的人负责。”栾也说。“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听他的。”

    樊青差不多明白了:“类似经纪人?”

    “差不多。”栾也答。

    “那你男朋友呢?”樊青忽然问,“你生病了他不陪着你吗?”

    “……陪着呢。”

    栾也被他问愣了,隔了一会儿才微微笑起来。

    “要不是因为他,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哦。”樊青喝了口茶。

    “他怎么不帮你处理。”

    “……他当时和我一样,也才二十岁。”栾也回答。

    樊青想起来了,栾也说他的摄影是男朋友教的。

    “那他这次怎么不和你一起来云南?”

    这次栾也没回答,他定定望着樊青,片刻后仰头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

    “你老问我男朋友干嘛?”栾也笑着看向对方。

    “……随便问问。”

    樊青又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空的,刚才喝完了。

    他镇定自若的把杯子放了回去。

    “你经纪人让你注意安全,你为什么……不高兴?”樊青看了他一眼,“他对你不好吗?”

    樊青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一是因为这话题跳得随心所欲,显得非常心虚。二是因为说完以后,茶室立刻又安静下来了。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虫一直在叫。一声接着一声,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挺好的,特别好。”栾也终于开口了。“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偿还不了那种好。”

    “那为什么——”

    “你今晚问题有点多。”栾也打断他。

    樊青说了一半的话停住了。

    栾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看不出来生气。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樊青回过神,后知后觉自己今晚好像确实挺奇怪的。

    对着栾也,他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好奇心。

    就在他以为栾也不会回答的时候,对方抬起杯子,把最后一口茶喝干净。

    “你刚才出门遛狗的时候牵绳了吧。”他突然开口。“为什么?”

    见对面的樊青皱起眉,栾也笑了笑。

    “因为对它好。”

    他这话说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樊青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下嘴。

    “有些感情你能一直感受到,是因为他在你的记忆里。比如你的父母,比如你谈恋爱——”

    “我没谈过恋爱。”樊青说。

    “……我举个例子。”栾也看他一眼。

    “但有些感情就像绳子,你能感受到它的方式——”

    “就是它在你脖子上越收越紧。”

    栾也说完没给樊青反应的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了,我要休息了,今晚谈心结束——要送你回去吗?”

    他结束得仓促又果断,樊青还没回过神,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

    栾也看起来也就是随口一问,樊青说完他立刻点点头:“行,那就晚安。”

    出了茶室,栾也把人送到门口,见樊青要走了又开口了。

    “对了。”他说。“这几天不出去了,不用问我。”

    樊青闻言立刻回头看他,看出他得紧张,栾也嘴角弯了一下。

    “没事,就是休息几天,我们精神病偶尔犯病一次也挺累的。”

    栾也伸了个懒腰:“得养养精神。”

    他这话很不着调,但樊青手按在门边不让它关上,语气比对方还要认真。

    “那你什么时候……休息好。”

    好吧,问题又多了。

    “到时候给你发消息。”栾也说,“1500呢,记得随叫随到。”

    樊青一颗心落地,终于松开手:“好。”

    今天天气不好,湖面很阴。坐在岸边看过去,景色灰蒙蒙的一片,估计在照片里也不会好看。因为樊青看见不远处一个披着民族风披肩的女生拿相机拍了两张照片,又非常沮丧地转头和男朋友抱怨。

    樊青能听见她说了句:“坐了三小时的车,白来了。”

    樊青第一个念头就是:幸好栾也没来,来了也拍不了照。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对方计也不会在乎能不能拍成照片。不同于其他一定要出片或者打卡的游客,好坏对于栾也好像都一样,既不兴奋,也不丧气。

    对于所有人和事,他像只是路过旁观了一下,然后开始等待离别。

    樊青深吸一口气,把心里那点烦躁压下去,捡起一片有点像瓦砾的石头往湖面平掷过去。

    一、二、三、四、五……湖面被挑破,水波一圈一圈荡开。直到石子在远处沉底。

    樊青又捡了一块扔出去,这次跳了八下才沉底。

    还挺远的,他乐了一下。觉得如果栾也今天来了,拍不了照片还可以打水漂。

    不过对方可能会觉得没什么意义,就像上次进山时一样。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在每件事情上体现意义,现在他大概有点了解了。

    因为生病。

    很多事情对于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很多时候他宁愿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待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对于他的震动大于对方说自己有男朋友。

    但是话说回来,对于栾也喜欢男生这件事……樊青也挺震惊的。

    樊青没谈过恋爱,但是高中里谈恋爱的学生不少,流言也挺多,两个人一起做个作业,去食堂或者放学一起走几段路,一般都会传点恋爱闲话,但基本都是异性。他只听说过一次关于同性的,是高二的两个学生,据说是晚自习牵手逛操场被同学撞见过,不知道真假还传得乱七八糟,等传到高三年级的时候不知道渲染夸大了多少。

    樊青当时在背书,听得有点烦,合上书开口:“别说了。”

    前排的同学被打断,讪讪道:“干嘛,你恐同啊。”

    樊青同桌笑嘻嘻解围:“他恐恋,听见别人谈恋爱就烦,没见他从来不谈恋爱吗?”

    听见别人谈恋爱就烦。

    有吗?

    樊青看了眼时间,手机显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不知道这个时候栾也是不是还在休息。

    樊青抬起头,之前来过很多次的地方。不远处的小岛,平静澄澈的湖面,靠近岸边各种颜色的小木船,上面系着彩带……

    如果栾也来,会觉得哪个比较有意义?

    樊青看了一会儿,忽然点开手机摄像,凑近湖面。

    有些阴沉的天气下,湖面的水草纵横,随着水流微微荡漾,上面开着很多白色的小花。

    樊青稍微拉高亮度拍了几张。坐再岸边有点远,他又换了个位置,踩着石头稍微往湖里靠了两步,把画面放大。

    拍了十多张,樊青重新坐回原位,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挑了其中三张给栾也发了过去。

    图片有点大,信号不好,发过去的时候一点一点跳着进度。

    10……30……70……

    发送成功。

    樊青立刻后悔了——自己在干嘛呢。

    他只是觉得栾也可能会感兴趣,所以想发给他看看。但对方真的会吗?

    这时候栾也可能在睡觉,可能在吃饭,也可能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干,突然收到了两张意义不明的小花,估计都会思考一下自己和樊青到底是谁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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