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26节(1/1)

    没办法,弟弟困住他的枷锁是用眼泪做的。

    那么脆弱易碎,那么无坚不摧。

    他转身走回床边,把弟弟搂在怀里。

    陈乐酩小声控诉:“哥对我好凶。”

    稍微对他冷下脸就委屈成这样,余醉无奈又好笑:“我抽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我真的好喜欢哥哥。”陈乐酩仰头认真地看着他。

    “不可以。”

    “为什么?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不是吗?”

    被哥哥的血液供养长大的小孩儿,会永远留在哥哥身边,被哥哥掌控,受哥哥教养。

    他脖子上有一道无从得见但坚不可摧的枷锁,那道枷锁连接着哥哥的血管。

    但余醉说出的话温柔又残忍。

    “kitty,我很爱你,爱到超过我的生命。”

    “但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感觉,我没打算和你发展超出兄弟以外的关系,你只能是我弟弟。我不可能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产生性欲,明白吗?”

    他自幼就排斥和人相处,厌恶亲密关系,作为陈乐酩的哥哥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

    再多的他给不了,也拿不出。

    他生命的底色由慈悲和冷漠共同渲染。

    前者是他在弟弟病重快死时典当尊严和人格抽出去的一碗血,后者是浇熄弟弟眼中为他燃烧的熊熊烈火的一捧冰。

    少年人还未萌芽的感情胎死腹中,陈乐酩苦苦祈求两年都没得到他一个心甘情愿的吻。

    终于在十九岁快要结束的大雪夜里,陈乐酩开着哥哥送他的成人礼冲向海底。

    坠海之前他曾给余醉打过电话。

    “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爱我啊……”

    余醉不知道他在飞机上,静默半晌,回答:“陈乐酩,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但你不能妄想和乞丐要黄金。”

    我没有的东西,我拿什么给你呢?

    陈乐酩轻轻哦一声,向他提了最后一个请求:“你能再叫一声我的小名吗?”

    那晚的告白之后,余醉再没叫过他kitty。

    因为他强行冲破兄弟的界限,有些东西注定再也回不去。

    就像两年前拒绝他的求爱一样,两年后余醉也拒绝了他最后的祈求。

    “等你认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哥哥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我保证,好吗?”

    “……好啊。”陈乐酩近乎平静地笑起来:“哥哥还记得吗,很小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如何度过一生是我自己的课题。”

    他面无表情地发动引擎,一字一句宣告:“那现在我也告诉你,我、不、接、受,除了和你白头到老之外的任何结局。”

    飞机昂头冲进夜空,如同走投无路的孤燕,随着漫天大雪坠入深海。

    陈乐酩一脚踩空,猛地睁开眼睛。

    他躺在酒吧休息室的床上,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泪流满面。

    “梦到什么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问他。

    陈乐酩眼底满是破碎的红斑,呆滞了好长时间,才挤出微弱的声音:“梦到一个人,看不清脸,我让他叫叫我的名字,他怎么都不肯……”

    “你想让他叫你什么?”

    “好像是……kitty?”

    余醉阖上眼,苍白脸颊上滑过的泪,是弟弟自杀那晚淹没了整座枫岛的雪。

    “kitty,是这样吗?”

    奖惩制度

    陈乐酩并没有恢复记忆,只是想起一些残缺的画面。

    每个画面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知道他想永远陪在那个人身边。

    余醉往他脸上扔了块温热的湿毛巾,自己起来去洗手间。

    陈乐酩的睫毛扫过毛巾上一颗颗球状纤维,呆怔好久,直到洗手间的水声停下。

    “还不起?”

    余醉擦着头发走出来,倚着门框看他。

    陈乐酩抹抹眼睛,坐起身,发现自己下半身藏在被子里,再看余醉,穿戴得也不是很整齐:“余老板,我们酒后乱性了吗?”

    余醉嘴角一抽:“……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社交与应酬36计》”

    “书里让你睁开眼就勾引人?”

    “说是看到喜欢的人可以适当挑逗。”

    “让你挑逗没让你挑事。”余醉阴沉着脸,“破书趁早扔了。”

    陈乐酩觉得书挺好的:“扔了你教我吗?”

    “不教。”

    一模一样的猫不想养两遍。

    “好吧。”陈乐酩有些失望,动动身体发现哪哪都不疼,望上加望。

    “我们昨晚做什么了吗?”

    “睡觉。”

    “就纯睡吗?”

    他松了口气又隐隐可惜。

    余醉:“不纯,还有灯光舞美,你打呼噜把楼下声控灯打亮好几回。”

    “……”陈乐酩当场死亡。

    “可是纯睡觉的话你为什么要洗澡呢?”

    “因为你吐我身上了。”

    “……”陈乐酩又死一次。

    “行了,七点半了,你没课吗?”

    “我天!七点半!我要迟到了!”他一个猛子跳起来,四处找自己的衣服鞋子。

    “你衣服吐脏了,先穿我的。”

    余醉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丢到他头上。

    满屋乱窜的陈乐酩猝不及防被从天而降的外套网住,一把扣住那布料按在脸上悄悄吸了好几大口,同手同脚地走进洗手间,进门时还差点撞墙。

    他洗完漱穿着外套出来,发现自己这件和余醉身上那件好像,就暗戳戳往人旁边站。

    他一七五余醉一九三,穿着一样的衣服站在哥哥身边好像个小手办。

    好吧,陈乐酩略微失望。

    幻想中的情侣装变成了亲子装。

    “那我先走啦!晚上再来找你玩。”他背上小书包去上学。

    “我晚上不在。”余醉说。

    “那明天呢?”

    “一周都不在。”

    陈乐酩的心碎成渣了。

    他失魂落魄地靠着门框,不说话,就那么靠着,眼睛里亮着的两只小火把都熄灭了。

    说是要追人,其实他也不太会追,只会凭着心意懵懵懂懂地靠近,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好,可如果余醉反感,他就不能再这样上赶着黏着。

    胡思乱想没一秒,余醉一把掐住他的脸:“你又在脑补什么?我有事要进山。”

    “啊疼疼疼!”他捂着被揪起的脸蛋肉,瞬间恢复斗志昂扬,“真的吗?那我们加微信好吗?”甚至得寸进尺,“你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余醉差点笑出来,这到底谁追谁?

    “不加,你自己等。”

    “我怕等不到啊。”他围着余醉转圈,“求你啦求你啦,让我加一下。”

    他小时候不管这样和哥哥求什么就没有求不到的,长大后依旧奏效。

    “你想要什么都对人家这么撒娇吗?”

    余醉报给他一串电话号码。

    “当然不是!除了你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把号码记下来,挥挥手一溜烟跑走了。

    刚走没几秒楼下就传来一阵尖叫惊呼。

    余醉走到窗边往下看,就见陈乐酩举着手机,不敢置信地掐自己一把,确认很疼之后激动得原地蹦起来转了个圈,像火箭发射般冲向马路对面,然后一个“嗖啪!”仰面朝天躺地上了。

    这一跤摔得实在丝滑,屁股墩在地上震天响。

    但他愣是一声没吭,看左右无人赶紧爬起来,假装无事发生,一瘸一拐但气势汹汹地继续向前。

    他看到【哥哥】发来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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