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1)

    “大早上,催魂呢你?”楼枫秀开了门,一整个睡眼惺忪。

    “你赶紧收拾收拾,今日一早,叶香儿他爹今天正要出海行船,还能借给咱们一条网,正好趁船出海!”

    楼枫秀定了定神,这才看见,老杜跟前跟的不是二撂子,反倒是个十一二岁,皮肤黢黑的小子。

    叶香儿本尊朝他一笑,露出一排缺豁的牙。

    他套了外衣,推门就走。

    “要去个十来天,你先收拾几样东西备齐。”老杜道。

    楼枫秀不知道要走许久这茬事,昨日说起来,还以为当日来回。

    “二撂子呢?”

    “他晕船,去不了。”

    “你放心?”

    “有阿月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阿月,我给准备了半月干粮,撂子吃东西不节制,你多盯着他点!”

    阿月点了点头,楼枫秀却心想,你放心二撂子,我还不放心阿月呢!

    老杜补充道“我让二撂子找猎户去装兽夹子,他前后脚就到,这两天你们去山里摸索着逮野鸡野兔子,别磨蹭了,待会退潮走不成,快点吧爷!”

    “你成吗?”楼枫秀问道。

    “我可以。”阿月答。

    “行,不用收拾,走吧。”

    楼枫秀出了门,瞧老杜身上挂着大包小包,见他如此出了门,从大包里抽出件衣裳,迎风一抖擞,往他身上披。

    “干什么?”

    “海上风寒,多给你带件衣裳,免得发个头疼脑热的耽误事。”

    阿月站在里屋,望着门口老杜为他系上衣裳,目光不由黯了黯。

    他想,原来出门是要准备行装的。

    当时暖阳升起,彩霞铺天。

    三人时间掐的紧,叶香儿跑的倒快,一点也没拖后腿,只是跑姿过于豪迈,一身二流子气。

    “这小孩,你戏班里的?”楼枫秀问。

    “班主爷刚收的,刻苦的很,起早送咱过去,还要抓紧回去练功。”

    “哦,你刚摔了胳膊,那班主爷干脆就断了你谋戏门路,现在连这样的孩子都能收,也够没落的。”

    “害,世道艰难,好皮相的难寻。嘿,秀儿,我记得那会你长的可好,路边一蹲,班主爷瞧见就想收你唱花旦!你说你,不同意就算,反给老人家骂上一顿,叫班主爷转头给我一顿好抽。”

    楼枫秀嗤道“谁让那老头子不长眼,认不出男女。你挨打,怪你自己窝囊。”

    “嘿,你找打!”

    “来来来!”

    俩人一路相互谩骂,也没见谁真动手。

    楼枫秀说话难听,但老杜心里知道,楼枫秀是在为他鸣不平。

    只可惜,无论维护还是遗憾,全败坏在那一张嘴上,打死说不出半句好听话来。

    这方二人去赶船,不久后,二撂子便扛着一摞捕猎工具来找阿月了。

    他在窗户跟前放了烙饼干粮,道“萍姨,我跟阿月要走好几天,干粮留给你,你不要一下子给全吃完了!”

    萍姨还在睡觉,闻言,也不答话,只是翻了个身。

    俩人带上粉粉,一路跋山涉水,按照猎户指的位置,寻了山头,开始设陷阱捉野物。

    二撂子没什么经验,要不是洞口挖的浅,要不是捕猎工具不会用,老杜带他去猎户家借工具,那名猎户认认真真教了大半天,可惜他记不太牢。

    摸摸索索,在山里头逛了三天,二人几乎一无所获。

    晚上夜宿山洞,二撂子总见阿月坐在火堆旁,比对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泥老虎,细细打磨雕刻着一块说白不白,半透不透的石头。

    “阿月,这就是你在学的东西啊?”

    “嗯。”

    “你在雕什么呀?”

    “老虎。”

    “我好像见过。”二撂子拿起泥老虎,只见它缺了条尾巴,恍然大悟道“哦!这只老虎是秀爷的,老藏在枕头里,我之前枕他枕头他还揍我呢!诶阿月,你说咱们在山里,会不会被老虎吃掉?”

    “不会。”

    “你怎么知道啊?”

    “定崖县志中明确书写,此地没有老虎。”

    “哦。”二撂子十分放心,捧着干粮吃的不亦乐乎。

    “不过有狼。”

    “”

    二撂子一噎,梗着脖子咽下干粮。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果然,在无人阻拦之下,二撂子迅速吃光了杜爷给准备好几天的干粮,搂住粉粉,倒头呼呼大睡。

    次日,二撂子惊奇发现,狼没有出现。

    而俩人没了干粮,仍旧空着双手,连个野兔子都没见着。

    不得以,俩人自山中搜罗一阵野菜野果,回了城中老宅,二撂子又到猎户家里去讨问技巧,重新学习,而阿月则回家积攒干粮。

    再度准备就绪,二撂子来找阿月集合。

    萍姨房里空着,窗户大敞,干粮果然没了,却不见人,不知道啥时候攀窗出了院。

    也许出门找吃的了去。

    疯子也是知道吃饭的,饿了也知道出门找吃的。

    二撂子正准备喊上阿月出门,就看见萍姨跨过那面塌墙翻了进来,脚尖挑开锈迹斑斑的镣铐,避开碎石。

    她抱了满怀冬瓜野果,嘴里还啃着根水萝卜,跛着脚,还能一走三扭,咿咿呀呀哼曲子。

    二撂子待在戏班,时常耳濡目染,却没听懂她唱的是哪里腔调。

    “萍姨,你唱是哪里的曲子呀?”

    萍姨白了他一眼,好像对他的孤陋寡闻感到不解“我家的呀。”

    “你家在哪呀?”

    “我家就在我家呀。”

    这时阿月打开房门,背起了包裹,走出来时,她萝卜刚啃到一半,哗啦啦从嘴里掉出来,直勾勾盯着人看了半天。

    正当二撂子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荤话,却听她噗嗤一笑“讨厌,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奴家从良啦。”

    说罢,抱着她的瓜果,爬上了窗户。

    “等等。”阿月喊道。

    萍姨翻窗户,要先抬臀坐上去,再将双脚往里挪,虽然矫健,但不方便。

    阿月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脚,没想到萍姨瞬间发疯了似得,挥手乱打,不肯让碰!

    “别碰我!打死你!”

    她抵触的厉害,阿月没办法,只能住手。

    阿月为她多留了一些干粮,放在窗台前。

    二人再度入山,这一回有了经验,认了路,少了几分艰辛。

    阿月通过二撂子半生不熟的操作过程,汲取经验,从中摸索出正确方式,成功抓到第一只野鸡。

    有了成功经验,接下来越来越得心应手,二人在山里赶了一旬野兔子,满载猎物归城。

    赶的正巧,楼枫秀与老杜当日归岸,分别扛着两篓子海物。

    行海比山野要苦,可是所获却不尽如人意。

    出海行渔前,得给青龙帮先交一笔出海税,或者将捕捞的海货留下一半。

    渔民哪能估量每次捕捞成果?只能任由挑选海货。

    老杜跟楼枫秀本就分的少,更上品的鲜货几近挑走,剩下的只有两筐常见的鱼虾。

    不多不曾空手,不算白去一趟。

    二人回到宅中,只见二撂子将将跨过塌墙,两手拖着麻袋,里头网罗着野鸡野鸭野兔子,袋子底下露了个洞。

    粉粉那傻狗爬在洞口掏了半天,扒拉出一只兔子,那兔子见空就跑,无奈后腿受了兽夹伤,蹦蹦跳跳半天,跑不出二丈地。

    粉粉跟随叽叽喳喳鸡鸭叫唤声中汪汪两声,蹦蹦跳跳一头衔兔头入口,忽然见到有人跨墙走来,立刻松了牙,只见残影如风,一头扑到楼枫秀怀中。

    “杜爷!秀爷!你们回来啦!”

    “干的不错啊撂子,我想你能抓几只拔毛烤了,饿不死自己就很不容易了。”

    楼枫秀扒开狗崽子,放下鱼篓,张口问道“人呢?”

    二撂子回道“哦,阿月去书斋了,刚走。”

    闻言,楼枫秀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嘿,你干什么去?”

    “接阿月。”

    “用你麻烦?他又不是不认识路。”

    楼枫秀脚底下顿了顿,兴许没想到理由,末了丢下一句“少管闲事。”

    老杜懒得拦人,他被海风吹的黢黑,挽起袖口,手背跟胳膊都是俩颜色。

    刚上了岸,今一整天水米未进,先把跑出来的兔子揪起来,准备扒皮烤兔肉。

    楼枫秀走到书斋门外,想起海上颠沛,身上尚沾鱼腥,没敢进这间昂贵文人地方,于是侯在门外。

    “好孩子,你倒颇有灵性,何不如来做老朽门下弟子,我无儿孙,只需你晚年后养老送终,这家店自然交由你来接手。”那老伯对阿月说道。

    阿月被人夸奖,楼枫秀却最心生得意,靠着门边抱臂满目春风。

    “多谢伯伯,阿月无功,不能答应。”他听阿月道“今日前来还书,是为恩谢您近来指教。”

    只听老伯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头,继续道“那有何妨?不过是老朽爱才。只是一点,你到我这来,与那些,朋友?断了往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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