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1)
小丫头声音软软甜甜的,听的老杜心里一软,欸了一声。
二撂子虽然刚吃完红豆粘糕,看到糖葫芦也想要,缠着老杜给买。
老杜被磨的没办法,掏了一文钱,让他自个去买。
二撂子买了来,抓着红果子递到老杜跟前“杜爷给你,第一个你吃!”
老杜满脸嫌弃的推开“自个吃去,我都这么大人了,早不爱吃这个了。”
“那好吧,秀爷吃!”
“你秀爷能是小孩?”老杜道。
楼枫秀看了老杜两眼。
其中一眼看的是红果子。
他偏开头,没说话。
“哦,那阿月”
“少凑上去招人烦,没看见人写字呢?坐那学学雀雀,闭嘴吃,别吭气。”
“哦。”
一大一小俩孩子,坐在一块吃冰糖葫芦,时不时发出两声感叹“好好吃,好甜呀!雀雀尝尝!”
“撂子哥,我的也很甜,你也尝尝!”
“真的诶!”
入秋渐寒,墨块耗尽,那日阿月代书,楼枫秀便代为动身,到文人街书斋买墨。
他知道书斋老伯不待见自己,偏偏非要来此买墨,以彰显,哪怕自己是个无赖,也没有埋没阿月才华。
他按价格高低,挑半天,最后,只挑出一锭松散墨块来。
拿墨结账,老伯见是他,起身站起,往他身后瞧去,随口道“那孩子没来?”
“没有。”
“你挑的墨,是买给他的?”
“对。”楼枫秀说起来,带上了几分骄傲。
老伯叹息道“此墨太劣,不衬妙笔。”
或许真的不衬,还没研开,楼枫秀已经能闻到臭烘烘的味道。
可是,那些天价好墨,看起来不敢靠近,唯恐粗手粗脚,不小心碰坏了。
老伯退回楼枫秀的散碎银钱,继而取下一只束之高阁的锦盒。
里面是一块描金墨锭,细细包裹着防潮丝帛,没有标价。
他将锦盒交给楼枫秀,喟叹道“烦请小兄弟传达,斋阁乌金,随时恭候小先生,前来赏尊。”
这样东西,论谁看都能看出价值不菲,显得他挑出的墨锭淤泥不如。
可老伯并不是送给他的,他不能替阿月做主拒绝。
所以他阴沉着神色,收了锦盒,仍旧放下银钱,拿走最初挑来的那块墨锭。
回到摊子前,阿月跟雀雀铺了纸张,正在等他买墨回来。
他将锦盒放下,对阿月道“书斋那老头子让给你的。”
阿月闻言,抬头望向他“我跟伯伯不再往来,不受功禄,你可否代我送还回绝?”
“你不看看是什么?”
“既然不留,自然不必知道。”
楼枫秀拿起锦盒,踟蹰片刻,将此放到阿月眼前,打开锦盒道“还是看一眼吧。”
雀雀好奇探头,只瞧见墨身漆黑润泽,鎏金压线,丰肌腻理,在此衬托下,仿佛之前用过的都不过是块火炭块子。
“好漂亮啊!”雀雀惊叹道。
阿月看过,点头道“看到了。”
“要还?”
“要还。”
“哦。”
“枫秀,你买回的墨呢?”
楼枫秀磨磨蹭蹭,掏出纸张裹起的墨锭。
这块墨锭,实在太好,太昂贵,以至于,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拿出那锭买来的劣墨。
阿月接去,拆开薄纸,臭烘烘的墨,沾脏他的指尖,他在瓷碗中沾水,研磨出一点点墨汁,而后,又妥善包了回去。
楼枫秀慢吞吞合上锦盒,他心想,这块墨真好看啊,带着中药香气,说不上来的好闻,而阿月只看了一眼。
可是,面对他买来的那块劣墨,阿月却比对待珍宝,还要珍视。
楼枫秀去还锦盒时,一路上嘴角恨不得翘上天了。
一个糟老头子给的东西再好又怎样,阿月还是更喜欢用他买来的东西,他相信,任凭你个糟老头子,哪怕送给他整个书斋,阿月都不会更稀罕一丁点!
老伯见楼枫秀来还锦盒,当下明白,还是忍不住,多嘴问道“那孩子,难道还在怨老朽口中过失么?”
楼枫秀当然无法回答,他目前仍处于认字阶段,词意尚难解,且弄不清那日无意听来那席对话的意思。
他只知道或许不太好,但其实,也不明白究竟有多差。
此刻起,楼枫秀暗下决心,他要好好攒钱,来日一定买下这块墨锭。
阿月应该配事最好的东西,但必须是自己送的才行。
“多少钱?”
“什么?”
“盒里头的墨。”
“老朽私藏,为赠有才之士,无价。”
“我会买下它的。”楼枫秀兀自说罢,转身就走。
老伯满脸错愕,心想,无价这个词,很难懂吗???
这天, 楼枫秀帮李大娘去米店扛红豆。
本着认字的底气,顺便走街串巷看聘文,想找个正经活计干, 多方开源, 好以尽早买回那块墨锭。
正看见东西楼挂出了招工牌子, 他凑前仔细看了一遍,要招小厮洒扫跟帮厨,七八人之多。
心里想着, 回头可以告诉二撂子一声。
正要仔细研读,巧在楼中遇见熟人。
他似乎被人不小心溅了一身汤水,胸口白虎沾满污渍, 满地狼藉,混着血。
窦长忌冷着脸, 正在指示手下暴揍无意撞翻汤碗的小厮。
那人被打的头破血流,不停在地上哭嚎着翻滚求饶,却不见他眉头舒展半分。
他看见了楼枫秀,在目光接触之前,楼枫秀已然目不斜视走开。
窦长忌往外走了两步, 有心搭话,却见他没有回头。
转身走回楼中, 忽然注意到, 他方才,是在留意聘工牌子。
紧锁的眉头渐渐展开, 忽然怪笑了一声。
楼枫秀扛着红豆, 没走出多远,听到身后有人喊。
“前头的小兄弟,慢些走嘛!”
是个女子, 外来口音,喊了好几遍,他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回头发现是东西楼的老板粉娘。
粉娘气喘吁吁,朝他柔柔摆了摆手中帕子,他站着没动。
粉娘哟哦了一声,上前来,忽然一把撩开他遮眼头发。
楼枫秀愕然,老板娘也愕然。
一双柔夷摸了一把他脸颊,粉娘笑了一声道“看不出,小哥哥这般俊呢,你来当我店里伙计,一个月,给你十两好么?”
楼枫秀只觉得血冲上脑,耳朵轰鸣,偏脸躲开她乱摸的手,退了一步,扛着红豆就跑。
粉娘拽住他袖子,喊道“别走呀!姐姐我先带你去剪剪头发。”
“我自己会剪!”楼枫秀猛然挣脱,一口气跑回摊位,他将红豆倒在储缸里,坐到案前一言不发。
李大娘正在跟推车路过卖酱菜的讨价还价,阿月帮忙在卖粘糕。
“你这价怎么又提?前几天买还没这么贵。”李大娘道。
“那没法,盐价涨了,我这酱菜能不涨吗!”卖酱菜的小贩拿出舀子,对她道“要不是老吃你家粘糕,换旁的我还不给这价了!”
“你们卖酱菜的也涨呢?”对面早点摊的接话“还以为光我们平头百姓才涨呢。”
“涨,可能比你们少点。”小贩道。
“害,现在盐可真是越来越贵了!”早点摊主左右张望两眼,小声道“你那里还有没有剩余,卖我点。”
“那不能,现在克扣的紧,报上几斤豆子,酌量分发,多一两都不给。私自贩盐,你想找死呢?我可不干!”
“以往没盐场还不至于到这价,现在建起盐场了,反倒吃不起盐,真操他娘的!”早点摊主唏嘘道。
“可不是,诶,你到底要多少?”
“就一勺吧。”李大娘叹息道。
最近满街都在议论盐价,虽然定崖近海,但私自晒盐违法,而且杂质过多,每天都有人因为私自使用晒盐中盐毒找大夫。
更可怕的是,这盐价并非来自官方,反而是贩私所定。
白虎帮想往上走,不光局限于小小定崖县,近年来动了贩卖私盐心思,与当地士绅联合,贿赂高官,在此地办起了盐场,现在又跟青龙帮沆瀣一气打开海运。
私盐出自官方盐场,由官方出售,卖价却可随意操纵,只高不低。
真真有冤无处诉。
李大娘拿了酱菜回来,一步三叹,忽然瞧楼枫秀脸色不对,忙放下酱菜上前问道“小枫,你怎么了?”
阿月卖完粘糕,闻言回头,见他且在出神,走上前撩开他的头发,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
楼枫秀本能一躲,抬起眼睛,无意望进他沉甸甸的目光里。
阿月勾住他的脖颈,重新将手心贴上去。
感受到毫无攻击性的柔软,楼枫秀愣了半天。
他自认极有自知之明,他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虽然有眼有口有鼻不缺零件,但俊啊美啊的好词,绝对跟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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