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1)

    “夫人,您可有见到那封呈诉?”

    女人抹着眼泪气冲冲道“看到如何?我又不识字!”

    “那我说给您听。”

    白某某所列罪状,罄竹难书,嫌她不够贤良淑德,做派粗鄙,品行低劣,不顺从公婆,也不能相夫教子,最关键的是,不让纳妾。

    阿月一字不漏,尽数道明。

    女人听的认真,片刻,终于静默下来。

    “他真这样说?”

    “是。”

    “原来我,我这么差劲。”女子手中一松,菜刀滑落,叹了声道“他从没跟我说过。他要和离,我不肯,我问过他,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他从来不说。每年都闹,我已习惯,不想他开始去找呈诉,我找了全城状师,花完了我的嫁妆,不让人去替他写状纸。没想到,还能找到你。唉,想必,早就受够了吧。”

    “夫人,白公子为人怯懦,不如夫人飒爽坦然,是他配不上您的殷护。”阿月道。

    女人闻言,勾了勾耳边碎发,那眼中隐含泪光,略带羞赧,这才有些女子神态。

    “是啊,他当年求娶我时,也是因这般爱我。可这脏心烂肺的东西,什么时候变了的,却没有告诉我”女人一边回忆经年豆蔻,一边骂她相公狼心狗肺,一时喜怒交织,哭笑不得。

    阿月耐心听她倾诉,楼枫秀便蹲坐在路边,就这么听了半宿。

    “小先生,你说男人,尽全是负心吗?”

    “不是。”

    “小先生若有一日成才,爱慕与谁,定要三思,不可负她。”

    “好。”

    女人哭够了,也骂够了,哀叹一声,再无二话。

    楼枫秀昏昏欲睡,忽然觉得踝骨一热。

    睁开眼,阿月蹲在身前,为他穿上了鞋子。

    他猛然起身时,腿脚已经麻了,阿月伸手扶了扶。

    由于楼枫秀跟狗子蹲坐在那灯盏外,十分隐蔽,一声不吭,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

    女人恍惚许久,看见他为他穿鞋,扶他起身,才想起自己为何身处此地。

    二人并立神前,她不由讷讷开口问道“这位小先生,你是,来找他的?”

    “嗯。”

    女人回头,身后漆黑,没有灯火。

    阿月将灯盏递到女人眼前“夫人,天色已晚,您路上小心。”

    女人接过灯盏,莞尔一笑,她道“和离而已,离了他,没有两样。”

    “嗯。”

    “多谢。”

    “不谢。”

    楼枫秀揽住阿月肩头,顺了好一会劲,忽然发现阿月似乎长高了好多。

    身上穿的棉衣,是年初他从典当行买的那件,袖子已经短了一截。

    之前差了自己起码两寸有余,而今差不多正齐了眉。

    “大娘做的衣裳呢?”

    “给了萍姨。”

    “偏偏给新的?”

    “嗯,这件,她不喜欢。”

    “”

    楼枫秀抬头看了看,那女人已经提灯走远,这才愤愤道“你赔她钱干什么?我又不是去偷东西。”

    “我知道。我只是将银子还她。”

    “为什么要还?”

    “这样的钱,我以后不赚了。”

    “知道就好。”

    可是,楼枫秀既觉欣慰,又觉哀伤。

    他心想,那赚什么样的钱,才能买得起那块墨锭呢?

    抱着这样难捱的念头,当晚,楼枫秀做了场梦。

    他睡眠一向安稳,不常做梦。

    今夜却梦了整场,里外出奇。

    他梦见自己被阿月抱住,从高高的草垛子上滚下来,掉进暖池中。

    于是,阿月牢牢压在身上,他说,枫秀,我给你搓背。

    热气蒸腾里,他的唇贴在耳边,呼吸扫过发丝。

    手指缓缓沿着背脊,落到腰迹,继续往隐秘地探去。

    “小先生,绕过我吧!”

    楼枫秀陡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压在阿月身上!

    二人脸颊相贴,呼吸绕耳。

    他猛然起身,□□濡湿黏腻,似乎美梦尚未尽。

    楼枫秀大惊失色,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阿月悠悠醒转,带着朦胧的困惑,问道“枫秀?”

    “没事,有蚊子。”楼枫秀撒谎不分季节,顶着脸上五指印子,抓起枕头拍了拍,垫在脑后,背身继续睡了。

    但他没闭眼,感受□□湿濡,血管好像八百只蚂蚁一样在乱爬。

    他妈的,他和那个白某某有什么区别??龌龊!

    改天一定要再翻墙去把那白某揍一顿!

    阿月也没闭眼,夜色下,趁着窗外微弱月光,瞧见楼枫秀被热气烘烧的鲜艳的脖颈。

    他很好奇,他是否做了一场像他做过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梦。

    毕竟,楼枫秀的枕头,从不是用来枕的。

    那日粘糕摊上忙完收摊, 楼枫秀没同阿月一起回老宅,倒去了乾坤戏班找老杜。

    二撂子不在,老杜说他找了个倒泔水的活, 天天守在东西楼后巷给人免费倒泔水, 要等客人走空才能清理, 一待要到大半夜。

    已经去了好多天,可惜的是,没看见粉娘一眼。

    “你呢?赌档待的咋样?”

    “还没去, 在等你回信来着。”

    “那档口,还要人么?”

    老杜当即就乐了“要啊,怎么不要, 咱俩今天就能去。”

    “二十两?”

    “自然!嘿,我说你前两天还没甚兴趣, 今个怎么想起问我了?难道阿月答应了?”

    楼枫秀脸色一拧“犯得着要他答应?”

    “不是你说”老杜及时扼住舌根,转了转话头“对对,你没有,是我脑抽记错了。”

    天色已晚,正是赌坊热闹时候。

    赌坊一般跟地下钱庄挂着钩, 里外都是自己人,一伙地痞子就守在门口给人赊账, 老杜先进了赌坊, 说要进去先同东家讲一声。

    楼枫秀等在外头,时不时便见人从坊中出来, 红着眼开口要借十两纹银。

    打手们懒洋洋的不肯动身, 其中一个嗤之以鼻道“懂不懂点规矩,咱尽欢场上,借银百两起。”

    “百两就百两!”

    听他应声, 打手这才拿出提前拟好的借据。

    红眼的赌徒看也不看,就在上头签字落款。

    百两纹银。那得多沉?

    楼枫秀还没估量出来,老杜就出来了。

    “得了,已经跟东家说齐了。”

    老杜瞧楼枫秀绷着嘴角,料他心里没底,便劝道“咱们到这来,没什么难事,也就是在坊场串堂,防止有同行过来故意闹事,当然偶尔,也会出外勤,要要债什么的,你别害怕,这活计比给小孩洗尿布还简单。”

    害怕二字戳了楼枫秀的面子,他当即抬脚,便随老杜一同进了场。

    落日以后,冬日乍起冷风,尽欢场里却又闷又热,弥漫着宛如烤熟烂地瓜的浊气。

    楼枫秀头一回进赌坊,只见每个人都满头大汗,喧嚣声震耳,常有人输的底掉,怒斥庄家出千。

    进来还没三个弹指,眼见起了两场争执,闹事的被打手揍了一脸血,而后扔出坊外。

    赌坊每天都有赌客发疯,赊账还不起,被打个半死,再施以威胁恐吓,被迫卖宅卖田,卖儿卖女,卖无可卖,就去偷去抢,直到流落街头。

    楼枫秀可算知道,定崖地界哪来这么多穷疯的地痞无赖了。

    不过,也算罪有应得。

    甫一进场,二人先拜了堂厅当中敬奉的财神爷,再去拜会了东家,荣爷。

    管事的东家名为郑荣,人称豹子荣。

    这名号响亮,却不是因为他多勇猛,主要赌桌上最喜欢出千赢豹子。

    豹子爷兴许听过疯狗名号,对待楼枫秀极为欣赏,将将打完了照面,转身便指派着几个老手,带楼枫秀去迅速熟悉了工作内容。

    也就是威逼老赖还赌债。

    同僚们随手薅走一位正玩的酣畅的赌客,便勾肩搭背簇拥着楼枫秀,出了场子走去了后巷。

    老赖之所以是老赖,最深谙赌场规矩,他连忙掏出几两银子,眼冒腥红急切道“各位爷爷,这是儿子茶水钱,其它的几位拿去应付应付交差,今日儿子手气正旺,眼看就要回本了,先让儿子去大杀四方!”

    “好儿子。”同僚接了银子,一脚踹过去,老赖倒地,紧接着一棍子照脸抡下去,当场见血。

    虽然楼枫秀解决问题的方式是打架,但他不大喜欢无缘无故揍人。

    赌徒输的银子又不是从他口袋拿的,没有动手理由,于是旁观了一场称得上是泄愤般的殴打。

    地上俩人光剩喘气,已经不怎么动弹了。

    几个老手心照不宣分银子,递给楼枫秀的时候,多分了二两。

    “不用。”楼枫秀不接。

    “这是规矩,见者有份,拿着吧。”

    “我说,不用。”

    “客气啥,咱不就指着这点事赚银子呢,都是兄弟了,有福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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