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1)

    这两日果然在要求周业生连本带利,放还银两。

    青龙帮为占领城内生计,一定会趁机落井下石。

    白虎堂缺了财势,惨遭对手碾压,还能蹦跶多久?

    届时再来整顿这伙没什么脑子的强盗,岂不是手到擒来?

    青龙帮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获得好处,不妨碍他们渔翁得利,乐不可支。

    海龙王刚上得岸,白得两家赌坊,现在正在筹备第三家开业。

    似乎一切顺理成章。

    阿月没有失败。

    月儿姑娘做到了,用他最初希望她做到的方式。

    阿月通晓了内情,心遂放定,他收起书便道“多谢相告,晚辈所愿已了,若有不周之处,还望祈爷爷见谅。”

    “哦,恐怕,你也不敢告诉小兔崽子吧。”祈为良道。

    “晚辈不敢。”

    “臭小子脑子缺弦,做事莽撞,知道没什么好处。”

    “晚辈行为恶劣,与他无关。”他坦然道“还请祈爷爷转告顾大人,望厚葬月儿姑娘。”

    “这”祈为良眯了眯眼,他先前没想过妓子与他关联,听他提及,不免仔细将他看了一番。

    少年人面无表情,不笑时神色凛冽,一改温顺和润。

    “老夫曾为官数载,看人甚少走眼。小后生,你能将此地形势了如指掌,各种利益盘算的清晰明白,抛出一个引子,便能使多方为你目的所牵动。只是,老夫实不知该赞你为这一方百姓其心赤诚,还是该惧你,小小年纪,城府之深。”

    “晚辈没有您口中高尚,所行只为私心。”

    “这帮地痞流年不利,想必意识到了县衙背后动作,必然有所防备,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你不必自作聪明,因此生出娇逸,试图背负民生,往后,顾好自己,别再过问。”

    “多谢指教。”阿月不置可否。

    只要楼枫秀安然无恙,定崖县可以继续腐烂,他没足够强大的能力承担它的荣辱,一切到此为止。

    祈为良默然,他现在看待这个孩子,已如初见不同,口吻亦真亦假道“小后生,你可不如表面温顺,教授你的老师,想必绝非善类。”

    “您说错了。”

    “别介意。老夫近来糊涂,时常食言,小后生见谅。”祈为良拄拐站起,随口道“走吧,老夫送你。”

    “不必道歉。”他道。

    的确不必道歉,因为,他的恩师,罪大恶极。

    白虎堂乱粥重炖, 唯独堂主之位仍然屹立不倒。

    虽然昌叔看起来像醉后失足跌落斗兽场,死的也算其所,但这毕竟跟青龙帮突然发难脱不了干系。

    来不及盘算清楚, 第二天, 地下赌坊就因一个死的不干不净的妓子遭到查封。

    白虎堂在处理昌叔身后以及各种事宜, 一时没有空闲找回场子。

    那时日间,满街都在散播风言风语。

    有说是堂主周业生,丧心病狂谋害亲叔叔, 有说是堂主护法遭受欺压,为搏上位下毒手。

    言论的起因,是青龙帮里有人声称, 前去白虎堂地界惹事,完全是因为, 有人先动手挑衅,只是追击中,无意进了地下赌坊。

    要知道,昌叔的地界,等闲还不敢出手, 并非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除此外,青龙帮更是倒打一耙, 声称也许是他们借刀杀人, 要他们自己好好清除内贼。

    为证问心无愧,帮主刘定胜亲自带了一百多号人, 前去祭堂缅怀昌叔亡灵。

    然后在灵堂前笑出了声。

    白虎堂如今低人一头, 不敢真结下血海深仇,一门心思死斗,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乎, 堂主宽宏大量,只能一笑泯恩仇,勉为其难暂且了结。

    老杜捣烂的疮口愈合的七七八八,剃了光头,为免倒人胃口,整日严严实实带着一顶帷帽。

    他依然在尽欢场当打手,不过,现在一个月能得五两。

    听闻楼枫秀与阿月回了老宅,老杜放下了心,接下来的许多时日里,他待在尽欢场内,一次也没有去老宅里看望。

    老杜左胳膊半废,发威不够震慑,跟一群下九流的赌徒干仗不讨好。没有楼枫秀在场,在赌档的每一天,脸上青青紫紫没断过。

    他时常觉得悲哀,偶尔,又觉得如此甚好。

    他是要过人命的罪大恶极的凶犯,就该待在这种地方,与渣滓为伍。

    青龙帮趁白虎堂势微,立刻在尽欢场正对面新开了一家赌档,取名欢喜档,为拉拢客源,双方每天互相挑衅。

    由于风言风语在白虎堂里传的甚广,豹子荣调离尽欢场,转往藏宝阁。

    窦长忌虽未除名,仍做堂中护法,却被留在赌坊看场。

    荣爷与窦长忌,算是堂中为数不多有点交情的同僚。

    豹子荣本在堂里没什么地位,因窦长忌私心,所以被派来看管尽欢场,做个名义东家。

    近来时局混乱,白虎堂几个管事争权夺利,早看不惯窦长忌不干不净博上的高位,担心他无外事多闲心,从而插手地下钱庄,便借机打发豹子荣去藏宝阁,要窦长忌孤立无援,孤守尽欢场。

    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尽欢场与欢喜档不得不勉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邻里关系。

    但这邻里关系实在不好维持。

    那日黄昏后,欢喜档挑起引客长灯,由于占据范围过大,差两步就要挂到尽欢场里去。

    这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分明是故意挑衅,于是双方就此互相诋毁辱骂了半个时辰。

    楼枫秀就在那时,穿过双方的谩骂声,径直走到老杜跟前。

    不待开口寒暄,一眼发现他帽子底下裸露的地方光不溜秋,眉头一皱,疑道“你为什么剃了光头?”

    老杜隔着帽子抓了把头“天热,剃了舒坦。”

    “难看。”

    “你好哪去了,你瞧瞧你那一头杂毛,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楼枫秀不由分说抬手,便要去抓他帽子,被老杜一巴掌拍开。

    “你别动手动脚的!老子正后悔呢!”

    “你也知道后悔?”

    “是啊,剪头发不能找新手,新手老手抖,剃的跟狗啃一样,否则老子犯得着剃光头?”

    楼枫秀面无表情盯着他,老杜哼了一声,抄了只茶壶压了口水,又道“有事吗你?没事赶紧回去吧。”

    楼枫秀朝他递出一只钱袋。

    那只钱袋是李大娘缝的,几人人手一个。

    老杜看见就觉得难受,心想,来年铁定没他的份了。

    “干什么?”

    “给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老杜接了钱袋,拿到手里掂重量。

    他能言善道,常上赌桌坐庄凑场陪赌,摸的银子多了,过手基本猜得出重量。

    这袋里,起码十两银子。

    老杜挑了挑眉,纳闷道“秀儿,这些银子,你是哪整来的?阿月知不知道?”

    “把你屁话给我收回去。”楼枫秀拉着脸道“这就是阿月给的。”

    明明是上回祈大爷大手一挥富余下来的部分,阿月只是习惯将银子都交给他而已。

    “嘿,这得写多少字才赚的来!”说罢,老杜把钱袋子抛回去,摆摆手笑道“二撂子没告诉你?我债已经两清了。”

    “两清?怎么两清的?”

    “那不是趁最近堂里乱,窦爷心好,就给免了,诶对了,听二撂子说,阿月还在养伤呢不是?你还不赶快回去照顾着!”

    “不用你操心,他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杜讪笑。

    “老杜,既然债清了,你为什么不走?”

    “我我为什么要走?”

    楼枫秀平日不会看人脸色,此刻也能发觉,老杜反应格外局促,他努力维持颤动的眼神,提了口底气道“我为什么要走!”

    “小豆子逼你的?”

    “谁能逼我?我又不跟你似得,我脑子没坏。不用四处找活计,每月都有定银拿,这好事,打我我都不走!”

    “你脑子没坏?”楼枫秀铁了心,不肯信他一个字。“老杜,你究竟留下干什么?好替他杀人?”

    老杜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楼枫秀见他这样神色,不由心头一耿,越发笃定。

    “就你这二两胆子,你怎么敢!”

    “闭嘴!人命关天,你想让兄弟坐牢啊!”老杜换了神色,费力扬起笑“你小子多想了是不?杜爷没被谁胁迫,痛快着呢,少在这磨蹭了,赶紧走吧,等杜爷改天有空,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既然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就跟我走。”

    “我不走。”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最清楚不过,我老杜爱财!”

    “我给的难道是堆绣铁?”楼枫秀将钱袋送到他眼前“你怎么不收?”

    老杜不消开口,场内便来人传话“老杜啊,东家差我跟你说一声,莫叫闲杂人等堵了门口耽误生意,是客咱欢迎,若只为谈点闲话呢,可就别怪哥几个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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